卡爾站在基因實驗室的淨化室中，任由消毒噴霧覆蓋全身。冰冷的液體順著強化後的肌肉線條流下，在排水口形成小小的漩渦。今天是第二十二次，是黑色甲殼植入。
"神經係統準備檢查，"一個機械的聲音響起。沃拉克大醫師的機械附肢在他背部移動，冰冷的傳感器沿著脊柱探測。
卡爾抑製住顫抖的衝動。過去幾個月裡，他經曆了二十一次手術，每一次都將他的身體進一步推離人類範疇，離一個阿斯塔特更近。第二心臟、奧格曼器官、造血乾細胞、拉瑞曼器官、貝利撒留熔爐...每一個新器官都帶來新的能力和新的痛苦。
但黑色甲殼是不同的。這不是又一個內部器官，而是將生物神經網絡與動力裝甲直接連接的接口係統。一旦植入成功，他將不再是穿著動力裝甲的戰士，而是與裝甲合一的戰鬥生物。
"神經傳導速率超出基準值百分之六十三，"沃拉克對某個記錄設備說，"建議調整植入體靈敏度。"
卡爾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控製呼吸。他的身體已經與幾個月前判若兩人——身高增加了二十五厘米，肌肉質量翻倍，骨骼密度足以抵擋小口徑子彈。但他的改變遠不止物理層麵。
那些幻視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清晰。有時他在訓練中會突然"知道"某些從未學過的戰術；有時夢中那個金色大廳和藍色盔甲的身影會如此真實，醒來時還能感受到那種存在感；最奇怪的是，他開始對極限戰士的古老儀式和符號產生深層次的情感反應。
"新兵霍恩，集中注意力，"沃拉克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黑色甲殼植入需要絕對的精神穩定。任何分心都可能導致神經排斥。"
卡爾點頭，強迫自己清空思緒。透過淨化室的觀察窗，他能看到手術室的準備情況——比前二十一次更加複雜精細的儀器，更多的技術神甫在忙碌，甚至還有一位智庫館長在場。黑色甲殼植入顯然非同小可。
門滑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淨化室——塞恩士官，穿著全套儀式性盔甲，肩甲上的Ω符號閃閃發光。
"大醫師，"塞恩向沃拉克點頭，然後轉向卡爾，"感覺如何，新兵？"
"準備好了，長官。"卡爾回答，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另一個基因改造的副作用，聲帶增厚。
塞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他。"黑色甲殼不隻是手術，"士官說，聲音異常嚴肅，"它是最後的橋梁，連接血肉與機器，戰士與盔甲。通過它，你將成為真正的阿斯塔特修會成員。"
卡爾注意到塞恩的手輕輕碰了碰自己胸甲上的一個接口——黑色甲殼的連接點。"會有...痛苦嗎？"他問，儘管知道答案。
塞恩的嘴角微微上揚："比你能想象的更甚。但之後..."士官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之後你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完整。"
沃拉克打斷他們的談話："時間到了。新兵霍恩，請進入手術室。"
手術室內的燈光比往常更加明亮，儀器發出的嗡鳴聲也更高頻。卡爾躺上熟悉的手術台，感覺到固定裝置扣住他的四肢。這次沒有麵罩——黑色甲殼植入需要在完全清醒狀態下進行，以便監測神經反應。
"開始麻醉局部區域，"沃拉克指揮著，"從t5到3脊椎段。"
卡爾感到背部一陣冰涼，然後失去知覺。但他的大腦保持清醒，能聽到儀器移動的聲音，能聞到空氣中臭氧和消毒劑的味道。
"切口，"沃拉克說。沒有疼痛，但卡爾能感覺到某種壓力沿著他的脊柱移動。
然後，第一個接口被植入。
仿佛閃電貫穿全身。卡爾猛地弓起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種特殊的感官衝擊——仿佛所有的神經末梢突然被連接到某個巨大的網絡上。他的視野中閃過破碎的圖像：爆彈槍開火的後坐力，動力劍的能量場嗡鳴，跳躍背包的噴射感...
"穩定他的生命體征！"遠處傳來沃拉克的聲音，"神經反饋過強！"
更多的接口被植入。每一次都帶來新的感官洪流。卡爾現在能"感覺"到房間裡每一個電器的運轉，能"聽到"服務器機房的數據流，能"看到"牆壁內電纜的能量流動。
然後，最強烈的衝擊來了——不是來自手術，而是來自內部。隨著黑色甲殼與他的神經係統融合，某種一直潛伏在他意識深處的屏障破碎了。
原體的記憶如洪水般湧來。
不再是碎片化的圖像和感覺，而是連貫的場景和體驗。他站在一艘巨大戰艦的艦橋上，俯瞰著一個被戰火吞噬的世界；他手握一把巨大的動力劍，麵對著一個扭曲的惡魔實體；他站在一群藍色盔甲的戰士前，講述著戰術和榮耀...
卡爾意識到自己在尖叫，但聲音被某種抑製場吞沒。他的身體劇烈抽搐，手術台發出抗議的呻吟聲。技術神甫們慌亂地調整著儀器，沃拉克的機械附肢以驚人速度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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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鳴度過高！"某個技術神甫喊道，"需要中止程序！"
"不！"沃拉克的聲音帶著卡爾從未聽過的情緒，"繼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在卡爾覺得自己即將被這記憶洪流吞噬時，一隻戴著盔甲的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塞恩士官站在手術台旁，沒有戴頭盔，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卡爾。
"控製它，新兵，"塞恩的聲音平靜而有力，"你不是記憶的奴隸，而是它的主人。引導它，而不是被它引導。"
卡爾抓住這根理智的稻草，集中全部意誌力對抗洪水般的記憶。慢慢地，痛苦地，他開始重新建立控製。記憶仍在流動，變成了一種背景噪音，一種可訪問的數據庫。
"驚人，"沃拉克低聲說，看著監控數據，"神經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五。從未有過的記錄。"
手術在幾小時後結束。當最後的接口就位，卡爾躺在手術台上，渾身被汗水浸透，顫抖不已。但某種新的感知正在他意識中安定下來——他能"感覺"到房間裡的每一個人，能"感知"到牆壁另一側的活動，能"直覺"到遠處引擎的運轉狀態。
"歡迎加入阿斯塔特修會，兄弟，"塞恩說，第一次用這個詞稱呼他，"現在你真正成為我們的一員了。"
恢複過程比預期更快。黑色甲殼的接口幾乎立即開始愈合，卡爾的精神狀態也以驚人速度穩定。沃拉克將之歸因於"異常高的基因共鳴度"，但卡爾懷疑塞恩的乾預才是關鍵。
三天後，卡爾站在了戰團聖殿的預備室內，身旁是德克蘭和艾麗莎。他們也完成了黑色甲殼植入，雖然反應沒有卡爾那麼劇烈。三人穿著簡單的灰色訓練服，等待著最後的儀式。
"聽說你差點把手術室拆了，"德克蘭低聲說，嘴角帶著笑意，"真不愧是我們的特殊小子。"
艾麗莎輕輕肘擊他："安靜。這是神聖的時刻。"
聖殿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內部宏偉的景象。數百名極限戰士站在兩側，穿著完整的動力盔甲，爆彈槍舉在胸前致敬。走廊儘頭，戰團長馬裡烏斯·卡爾加本人站在原體基裡曼的聖像前，等著他們。
"新兵們，前進，"塞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今天穿著裝飾華麗的盔甲，肩甲上掛著榮譽綬帶。
卡爾深吸一口氣，邁出第一步。當他穿過兩排列隊的星際戰士時，能感覺到黑色甲殼的輕微悸動——仿佛在回應那些動力盔甲的能量場。
走到戰團長麵前時，卡爾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敬畏。卡爾加是活著的傳奇，領導極限戰士超過三百年，參加過無數戰役。他的盔甲上布滿了戰鬥痕跡，但每一道傷疤都像是榮譽的勳章。
"卡爾·霍恩，"戰團長的聲音深沉而有力，在聖殿中回蕩，"你已接受帝皇的禮物，完成二十二道基因改造。現在，你站在命運的門檻上。"
技術神甫們上前，為他們安裝臨時動力盔甲。當胸甲扣合時，卡爾感到黑色甲殼突然"激活"。不再是簡單的穿著盔甲，而是盔甲成為了他身體的延伸。他能感覺到每一個伺服電機的運轉，每一塊裝甲板的應力分布，每一個傳感器的輸入流。
"連接穩定，"沃拉克報告，"神經同步率...難以置信。"
戰團長繼續儀式："現在，你們不再是新兵，而是極限戰士戰團的正式成員。你們的生命屬於帝皇，你們的死亡屬於帝皇，你們的一切都將服務於人類的神聖事業。"
當戰團長將戰團徽章放在他們胸前時，卡爾感到一股能量通過黑色甲殼流動。突然，他的意識擴展了——他不僅能感知到聖殿內的每一個星際戰士，還能模糊地感覺到更遠處的存在...某種沉睡中的巨大力量...
原體基裡曼，曾經他在聖殿深處的靜止力場中沉睡，即便他現在遠在神聖泰拉，他的存在仍然籠罩著整個馬庫拉格。
這感知隻持續了一瞬間，但足以讓卡爾踉蹌一步。塞恩迅速扶住他，微微搖頭示意不要聲張。
儀式結束後，新兵們——現在是正式原鑄星際戰士了——被允許在聖殿內停留片刻。卡爾走向原體聖像，感受到黑色甲殼與聖像基座某種古老科技之間的微妙共振。
"第一次總是最強烈的，"塞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會學會控製它。"
卡爾轉身麵對士官："那些記憶...那些景象..."
"基裡曼的遺產，"塞恩點頭，"我們每個人都承載著一部分。但有些人...承載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