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艙室的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厚重的金屬門滑開時幾乎沒有聲音，但卡爾瞬間就從淺眠中驚醒，戰鬥本能讓他肌肉繃緊，手已下意識摸向並不在身邊的武器。
門口站著兩名戰士。並非他熟悉的第七小隊成員，也非尋常巡邏隊。他們的深藍色動力盔甲打磨得光可鑒人，邊緣鑲嵌著金色的榮耀紋路，肩甲上醒目地雕刻著極限戰士的戰團徽記以及獨有的、象征第一連的羅馬數字“i”標記。他們的姿態挺拔如鬆，目光透過頭盔目鏡平靜地落在卡爾身上，帶著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近乎非人的審視感。
戰團長榮譽衛隊。
“卡爾·霍恩兄弟，”其中一名衛士開口，聲音經過頭盔揚聲器處理後顯得平穩而缺乏起伏，“戰團長卡爾加大人召見。請即刻隨我們前往覲見廳。”
該來的終於來了。卡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從床鋪上站起身。他隻穿著簡單的內襯武裝衣，左臂上納米機械修複區域的細微異樣在燈光下並不明顯，但他能感覺到那兩名衛士的目光似乎在那片區域短暫停留了一瞬。
“我準備好了。”卡爾沉聲回應，聲音沒有流露出絲毫猶豫或緊張。
沒有多餘的言語，兩名榮譽衛士一左一右，以一種既非押送也非單純引導的姿態，帶著卡爾離開了休息艙室。
走廊裡異常安靜，往常往來的人員似乎被刻意清空了。隻有他們三人的腳步聲在金屬廊壁間回蕩，顯得格外清晰和孤寂。壁燈投下冰冷的光線，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卡爾能感覺到，暗處還有更多的目光在注視著他，傳感器和監控設備無疑正全方位地鎖定著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和生理指標。
他們穿過戰艦上層戒備森嚴的區域，最終抵達了一扇巨大的、雕刻著極限戰士豐功偉績和帝國聖言的青銅大門前。門兩側矗立著更多榮譽衛隊成員，如同藍色的鋼鐵雕像，無聲地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大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宏偉的戰團長覲見廳。
廳堂廣闊而肅穆。高聳的穹頂繪有帝皇和原體基裡曼的聖像，兩側牆壁陳列著戰團曆史上的珍貴聖物和戰利品。地麵光潔如鏡，倒映著天花板垂下的冰冷燈光。空氣凝重，彌漫著熏香、臭氧以及一種無形的、屬於絕對權威的壓力。
在廳堂的儘頭，高踞於數級台階之上的指揮王座中，端坐著極限戰士的戰團長，馬庫拉格之耀的統帥——卡爾加。
他並非普通的阿斯塔特。即使端坐著，也能感受到其身軀的偉岸。他穿著精心打造的終結者盔甲，深藍色的甲胄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榮耀的勳章。他的麵容剛毅，線條如同用花崗岩雕刻而成，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雖然因與獸人戰爭中的舊傷，他的部分身體需要依靠盔甲內置的生命維持係統，但這絲毫未減其威嚴，反而增添了一種曆經滄桑、堅不可摧的厚重感。他手中握著一柄巨大的動力權杖，權杖頂端鑲嵌著藍色的寶珠，隱隱散發著能量波動。
在王座下方，分列兩側的，是戰團內的重要人物。卡爾看到了塞恩士官，他的傷勢似乎已經過處理，但臉色依舊蒼白，看向卡爾的眼神複雜難明。還有戰團的大醫師沃拉克，一位神色嚴肅、眼神中蘊含著無儘知識和審視意味的技術神甫。以及幾位一連的老兵連長和智庫館長，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卡爾身上，帶著審視、好奇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塔洛斯士官和艾麗莎·科爾也站在一側，他們顯然已經完成了初步彙報。
兩名榮譽衛士在門口止步，卡爾獨自一人邁步向前，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廳中回響。他走到王座前適當的距離，依照阿斯塔特的禮儀，單膝跪地，垂下頭顱。
“戰團長大人。第七小隊戰士卡爾·霍恩，奉命前來。”
王座上的卡爾加沒有立刻回應。那沉重的、仿佛蘊含著物理重量的目光在卡爾身上停留了許久，似乎要將他從外到裡徹底看透。大廳內落針可聞，隻有生命維持係統發出的微弱嘶嘶聲。
“起身，卡爾·霍恩兄弟。”終於，卡爾加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洪亮而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但也並非全無溫度。
卡爾依言起身，挺直脊梁，目光平視前方，保持著一個阿斯塔特戰士應有的姿態。
“塔洛斯士官和科爾技術軍士已經彙報了哈羅斯四號的戰鬥情況，以及更早之前發生在霍恩家族要塞和本艦內部的事件。”卡爾加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在廳堂內回蕩，“你在此期間的表現，無論是勇氣、忠誠還是戰鬥技巧，都符合一名極限戰士的標準，甚至在某些方麵…超出了預期。”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權杖的末端輕輕敲擊了一下地麵。
“然而，你所帶來的，不僅僅是功績。還有一個極其複雜、甚至可能危及戰團乃至帝國安全的…‘遺產’。”卡爾加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霍恩家族的褻瀆技術，與你基因的異常融合，以及…根據塔洛斯報告，你所聲稱的…遭遇亞空間存在的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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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亞空間存在”這個詞被戰團長親口說出時，大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幾位高層人物的眉頭緊緊鎖起。
“現在，卡爾·霍恩，”卡爾加的聲音低沉下來，卻帶著更強的壓迫感，“我需要你，以你對帝皇和原體的忠誠起誓，親自、完整地陳述所有相關細節。從你感知到自身異常開始，到霍恩要塞的發現，內部的清洗戰鬥，以及…那場所謂的‘覲見’。不要遺漏任何一點，無論它聽起來多麼不可思議。”
“是，戰團長大人。”卡爾沉聲應道。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敘述。從科羅努斯上被選中開始，到訓練中遠超常人的適應和成長，再到基因改造過程中異於他人的反應和偶爾閃過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他詳細描述了霍恩要塞的發現，那些被褻瀆的阿斯塔特遺體，與克隆體的戰鬥，以及最後關頭輸入自毀密碼時湧入的、屬於格裡高利·霍恩的記憶洪流。
他提到了返回後體內納米機械的融合與變化，以及在內部清洗戰鬥中，這些納米機械提供的增強和那近乎預知的戰鬥直覺。他也提到了在冥想室遭遇“奸奇”幻象的每一個細節——那偽裝成戰團長的身影，那充滿誘惑和揭露的低語，那關於自身是“工具”和“原型體”的斷言，以及最後被戰備警報打斷的經過。
在整個敘述過程中，卡爾儘可能保持客觀和冷靜，不添加個人情緒和猜測，隻是陳述事實。但他能感覺到，隨著他的講述，大廳內的高層們神色越來越凝重。大醫師沃拉克和技術神甫在快速記錄和分析著每一個信息點。塞恩士官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後怕。智庫館長的眼中則閃爍著靈能的微光，似乎在感知和辨彆著卡爾話語中可能存在的亞空間汙染。
當卡爾最終說完時，大廳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隻有記錄筆劃過數據板的細微聲響和技術神甫體內機械運轉的嗡嗡聲。
最終，卡爾加打破了沉默。
“你的陳述，與塔洛斯士官和科爾技術軍士的報告，以及我們從克隆體殘骸和要塞殘留數據中還原的信息碎片，基本吻合。”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這證實了我們最壞的擔憂——霍恩家族的陰謀遠超想象，並且，確實有亞空間的力量在幕後操縱和利用這一切。”
他目光如炬地盯著卡爾：“而你，卡爾·霍恩，既是這場陰謀的目標，也可能是…關鍵。”
“戰團長大人，我…”卡爾想要表態。
卡爾加抬起手，阻止了他。“你的忠誠，在之前的行動中已經得到了證明。否則，你此刻不會站在這裡，而是待在審訊室或牢房裡。”他的話語直接而冷酷，“但忠誠並不意味著絕對安全。你體內的納米機械，你與霍恩基因遺產的深度綁定，以及被亞空間邪神標記的事實，都使你成為一個極度不穩定且危險的因素。”
“沃拉克大醫師，”卡爾加轉向技術神甫，“評估結果。”
沃拉克上前一步，他的機械附肢操作著一個複雜的儀器，屏幕上顯示著卡爾身體的掃描數據，那些銀灰色的納米集群在圖像中清晰可見。
“戰團長大人，各位同僚，”沃拉克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根據掃描和霍恩兄弟的陳述，可以確認，這些納米機械已經與他的黑色甲殼、神經係統乃至基因層麵產生了深度共生融合。它們並非簡單的寄生或控製物，更像是一種…強製的、不可逆的進化催化劑。”
“它們極大地增強了霍恩兄弟的反應速度、力量控製、傷勢恢複和信息處理能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戰鬥預判。從純效能角度看，這是一種驚人的提升。”
“然而，”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其嚴肅，“其風險極高。首先，我們無法確定這些納米機械是否留有後門或更高等級的控製指令。其次，它們與霍恩基因的結合方式充滿了褻瀆的意味，其長期穩定性和對宿主意識的影響完全未知。最後，也是最危險的——它們的存在，以及霍恩兄弟特殊的基因構成，使其如同一個明亮的信標，極易吸引亞空間的注視和腐蝕。萬變之主的這次接觸，絕非偶然，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建議呢？”卡爾加言簡意賅地問。
“徹底清除目前看來不可能，強行剝離等同於殺死宿主。”沃拉克冷靜地回答，“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是：嚴密監控、有限利用、深入研究。我們需要建立一個專門的、保密等級最高的研究小組，由我親自負責，對霍恩兄弟進行不間斷的生理和心理監測，同時嘗試解析這些納米機械的運作原理和控製機製，尋找可能的反製或屏蔽手段。在此期間，霍恩兄弟可以繼續執行任務，但其活動範圍和信息接觸必須受到嚴格管控，所有任務報告需直接呈交給您或您指定的人員。”
卡爾加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卡爾：“卡爾·霍恩，你聽到了。這不是不信任，這是必要的謹慎。你是一把強大的武器，但也可能是一把會傷及己身的雙刃劍。戰團會給你證明和控製自身的機會，但你也必須接受相應的約束和監督。你是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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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沒有任何猶豫，他再次單膝跪地，昂首道：“我接受，戰團長大人。我的一切都屬於帝皇和戰團。我願接受一切監控和研究，隻求能繼續為帝國效力，並以行動證明我的忠誠無可置疑！”
“很好。”卡爾加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起來吧。”
他繼續下達命令：“即日起，成立‘琥珀協議’小組，由沃拉克大醫師全權負責，塞恩士官、塔洛斯士官協助，對卡爾·霍恩進行全方位監測。其任務指派需經過我的批準。今日此處所言一切，皆為最高機密，任何人不得泄露。”
“遵命！”所有在場人員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