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拉格之耀號”的第七連戰術室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厚重的合金桌旁,坐著第二小隊除德克蘭外的所有成員:戈爾登士官麵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抵在桌麵上;萊克斯沉默地擦拭著他那已經一塵不染的重爆彈槍,機械義肢發出極其細微的嗡鳴;克裡夫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數據板邊緣;索爾醫療兵剛剛歸隊不久,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一絲未能並肩作戰的愧疚;卡爾·霍恩坐在離門最近的位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那條沉寂的左臂似乎格外引人注目;盧娜·艾莎則安靜地坐在角落,數據板上顯示著關於懷言者活動模式的有限資料,莉娜站在她身後,小手緊張地絞在一起,臉上寫滿了恐懼和不安。
他們剛剛接收到了來自戰團長卡爾加親自下達的、關於德克蘭·卡托尼亞確認被懷言者俘虜的噩耗,以及由情報部門初步分析的、德克蘭最後失蹤地點可能通往的亞空間區域坐標。冰冷的文字和模糊的星圖,勾勒出的卻是一個兄弟陷入敵手的絕望畫麵。
沉默持續了很久,最終被戈爾登士官沙啞的聲音打破:“情況…大家都清楚了。德克蘭兄弟…落入了懷言者手中。”他的聲音沉重得仿佛灌了鉛,“根據最後傳回的混亂信號和情報部門的推測,他很可能已經被帶入了懷言者控製的亞空間區域,甚至…可能就在他們的惡魔戰艦上。”
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眾人心上。被懷言者俘虜,尤其是被帶入亞空間,生存幾率無限接近於零。即使還活著,所要承受的折磨和褻瀆,也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我們必須救他回來!”萊克斯第一個開口,他的電子眼閃爍著紅光,聲音雖然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他是我們的兄弟。不能把他丟給那些混沌雜碎。”
“怎麼救?”克裡夫抬起頭,語氣凝重而現實,“闖入懷言者控製的亞空間領域?那和自殺沒什麼區彆!我們甚至不知道他被關押的具體位置!一艘惡魔戰艦有多大?裡麵有多少敵人?有多少惡魔?我們這點人進去,連個浪花都掀不起來!”
“難道就因為困難就不救了嗎?”萊克斯猛地看向克裡夫,機械義肢握緊了拳頭,“德克蘭會不顧一切地來救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不是說不救!”克裡夫的聲音也提高了一些,帶著挫敗感,“我是說需要計劃!需要支援!需要情報!盲目衝進去,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把我們都搭進去!這是魯莽,不是勇敢!”
“等待支援?等誰?等那些灰騎士再次大發慈悲?還是等戰團長派整個連隊去亞空間送死?”萊克斯反駁道,他很少如此情緒激動。
索爾醫療兵歎了口氣,聲音虛弱但清晰:“萊克斯,克裡夫說得有道理。亞空間不是現實宇宙,那裡的規則完全不同。我們沒有專門對抗亞空間環境和惡魔的手段,冒然進入,確實…勝算渺茫。而且…”他頓了頓,艱難地說道,“…德克蘭兄弟可能已經…”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德克蘭可能已經犧牲或者遭受了無法挽回的玷汙。
“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萊克斯低吼道,“那家夥命硬得像顆釘子!”
一直沉默的卡爾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萊克斯兄弟,索爾兄弟的擔憂是有道理的。懷言者的惡魔戰艦…我…我能想象那裡的恐怖。但是…”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放棄兄弟,不符合我們極限戰士的信條。德克蘭兄弟雖然衝動魯莽,但他的忠誠和勇氣毋庸置疑。如果我們因為他可能遭遇不測就放棄他,那我們和那些冷血的叛徒又有什麼區彆?”
他的話讓爭論的雙方都暫時沉默了一下。
盧娜·艾莎這時也輕聲開口,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帶著數據分析的客觀:“從戰術角度分析,成功營救的概率低於百分之七。失敗並導致小隊全軍覆沒的概率高於百分之八十三。但從士氣和非量化因素考慮,放棄同伴對戰隊凝聚力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且可能助長敵人氣焰。”
她的話沒有傾向性,隻是陳述事實,但卻讓抉擇變得更加艱難。
莉娜躲在盧娜身後,聽著大人們的爭論,小臉嚇得蒼白。她想起了德克蘭雖然粗魯卻保護她的樣子,想起了他拍著胸脯說替她報仇的樣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小聲地、怯生生地說:“…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德克蘭大人…偷偷救出來?”
她的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戰術室裡卻格外清晰。然而,這個天真的想法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戈爾登士官一直沉默地聽著,他的內心同樣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作為士官,他必須對全隊負責,不能感情用事。但作為德克蘭的兄弟和上級,他無法接受眼睜睜看著德克蘭在混沌手中受儘折磨而無所作為。
“戰團長是什麼意思?”戈爾登終於再次開口,聲音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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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夫調出了一份加密指令:“戰團長命令…優先考慮小隊安全和任務連續性。不建議進行無把握的亞空間營救行動…但…授權我們…在獲得確切情報和可行方案的前提下,可以嘗試製定有限的救援計劃,並可申請必要的支援。”
指令措辭謹慎,既沒有完全否定營救,又將最終決定權和巨大的風險壓在了戈爾登肩上。
“有限的計劃…可行的方案…”戈爾登苦笑一聲,“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戰術室的門被敲響了。門外站著的是那三名相對“活躍”的灰騎士終結者——安格爾·泰、霍斯和卡紮托奇。他們的龐大身軀幾乎堵死了門口。
安格爾·泰隊長低沉的聲音響起:“吾等感知到此地有強烈的…焦慮與決意之情緒波動。關乎那名被俘之戰士?”
戈爾登沒有隱瞞,將情況簡要說明了一下。
霍斯扛著他的巨錘,悶聲道:“闖入恐虐地盤搶人?有意思!算吾一個!”
卡紮托奇則用電子音分析道:“亞空間導航與惡魔艦船內部結構數據極度缺失。成功概率無法計算。但…挑戰性極高。”
安格爾·泰沉默了片刻,說道:“聖錘修會之職責在於淨化混沌,而非營救個體。然…一名阿斯塔特戰士落入敵手,亦是對帝皇之褻瀆。若汝等決意行動,吾等可提供…有限的亞空間環境支援與惡魔應對建議。但無法直接參與營救。此非吾等之主要使命。”
灰騎士的態度很明確:可以給點建議和外圍支持,但不會為了救一個大頭兵親自深入險境。這已經算是他們所能表達的最大程度的“支持”了。
希望依舊渺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戈爾登身上,等待著他最後的決定。
戈爾登看著桌上那模糊的星圖坐標,仿佛能看到德克蘭在那片瘋狂領域中掙紮的身影。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過與德克蘭並肩作戰的無數畫麵——他的勇猛,他的魯莽,他的忠誠,他那吵吵嚷嚷卻從未退縮的身影…
再次睜開眼時,戈爾登的眼神變得堅定而決絕。
“德克蘭·卡托尼亞是我們的兄弟。”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回蕩在戰術室內,“極限戰士,從不拋棄兄弟。”
萊克斯的機械義肢猛地握緊,眼中紅光一亮。索爾和克裡夫對視一眼,也默默點了點頭。
“但是,”戈爾登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人,“我們不能毫無意義地去送死。營救行動必須建立在儘可能完善的情報和周密的計劃之上。”
“盧娜姐妹,集中所有資源,分析一切關於懷言者惡魔戰艦結構和亞空間那片區域的已知或推測數據,尋找任何可能的弱點或規律。”
“克裡夫,立刻起草一份詳細的資源申請清單,包括特種裝備、靈能支援、以及…可能需要的特殊載具,上報戰團長和機械修會。”
“萊克斯,索爾,加強小隊訓練,尤其是應對亞空間環境和惡魔的心理準備與戰術配合。”
“卡爾…”戈爾登看向卡爾,“…你情況特殊,我需要你保持絕對冷靜和控製。你的狀態,可能是變數,也可能是關鍵。”
最後,他看向那三位灰騎士終結者:“感謝三位的支持。我們需要你們提供的所有關於亞空間和惡魔的知識,以及…儘可能的戰術建議。”
命令一條條下達,思路清晰。戈爾登選擇了第三條路——不放棄營救,但絕不魯莽行事。這將是一條極其艱難、希望渺茫、甚至可能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的道路,但他們必須嘗試。
為了兄弟,也為了極限戰士不容玷汙的榮耀。
戰術會議結束,眾人帶著沉重而堅定的心情各自離去,開始為那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做準備。
莉娜看著大人們離開的背影,小聲對盧娜說:“盧娜大人…德克蘭大人…一定能回來的,對吧?”
盧娜沉默了一下,罕見地沒有用數據概率回答,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儘我們所能。”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但他們必須護住它,直到最後一刻。
決議已定,行動即刻展開。然而,戈爾登深知此次行動的極端危險性和近乎自殺的性質,他無法以整個第二小隊的名義申請官方許可——那幾乎必然會被戰團長駁回。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私自行動,一次賭上一切、隻為帶回兄弟的豪賭。
因此,他沒有讓盧娜·艾莎參與。一方麵,她的技術專長在缺乏艦船支援的潛入行動中作用有限;另一方麵,她還需要照顧和指導莉娜,更重要的是,戈爾登需要有人留在“馬庫拉格之耀號”上,萬一他們回不來,至少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為什麼而去。他將一份加密的行動日誌和情報摘要交給了盧娜,囑托她隻有在確認小隊失聯後才能視情況上交。
盧娜沉默地接過了數據板,冰冷的電子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波動,但她最終隻是點了點頭:“明白,士官。願歐姆尼賽亞保佑你們。”她沒有說帝皇,而是選擇了機械神教的祈禱詞,或許在她看來,這趟旅程更需要的是精準而非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