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背靠著冰冷的病房金屬門，冷汗浸透了他的訓練服。腦海中那充滿詭詐與誘惑的低語餘音嫋嫋，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撩撥著他剛剛暴露出的脆弱與迷茫。萬變之主的直接低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更具針對性，直指他內心最深的恐懼和…那一絲不該有的悸動。
放棄忠誠，擁抱力量，獲得“自由”…
這幾個詞如同魔咒般在他腦中盤旋。它們所描繪的場景，那個抬手間湮滅惡魔、掌控命運的“神選卡爾”，與他內心深處對無力感的恐懼和對保護戰友的渴望，產生了危險的重合。
不！不能這樣！
卡爾猛地挺直身體，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那些褻瀆的念頭驅逐出去。他緊緊握住雙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用疼痛來提醒自己現實。
他是卡爾·霍恩，極限戰士第七連第二小隊成員，行星防禦部隊之子。他的忠誠屬於帝皇，屬於基裡曼原體，屬於奧特拉瑪！他不是什麼神選，更不會成為混沌的玩物！
戰團長信任他，頂住了灰騎士的壓力將他保下。戈爾登士官和兄弟們依舊接納他。德克蘭還在病床上掙紮求生…他絕不能倒下！絕不能辜負這一切！
一股強烈的、近乎固執的決心從他心底湧起，暫時壓倒了那些低語和恐懼。他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表情恢複平靜，然後大步離開醫療區，走向訓練場。他需要運動，需要流汗，需要用疲憊來麻痹自己，需要用熟悉的訓練來重新確認自己的身份。
在訓練場上，他如同自虐般瘋狂地進行著高強度射擊訓練和體能鍛煉。爆彈槍的後坐力震得他肩膀發麻，高強度的奔跑和器械訓練讓他肌肉發酸、汗如雨下。萊克斯和克裡夫路過時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但並沒有打擾。他們都能感覺到卡爾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緊繃感。
直到身體幾乎達到極限，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抗議，卡爾才精疲力儘地停下來，癱坐在訓練場邊緣，大口喘著氣。極度的疲憊確實讓那些低語暫時遠去了一些，但內心深處的那片陰霾，卻並未真正消散。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壓製。
…
與此同時，在戰團長辦公室旁邊的私人沉思間內，卡爾加正與戈爾登士官進行著一場嚴肅的談話。
“…卡爾的情況，我已知曉。”卡爾加背對著戈爾登，望著窗外無儘的星空，聲音平穩卻帶著重量，“莫雷諾隊長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萬變之主的目光，確實已經牢牢鎖定了他。”
戈爾登心中一緊，立刻說道：“戰團長，卡爾他的意誌非常堅定！他一直在抵抗！他…”
卡爾加抬起手，打斷了他：“我知道，戈爾登士官。我並非懷疑他的忠誠。否則我也不會將他留下。”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戈爾登，“但信任，不能替代警惕和引導。我們將他留下，就意味著要承擔起這份責任，引導他正確使用那份力量，或者至少，控製住它。”
“我明白，戰團長。”戈爾登鄭重地回答。
“從現在起，”卡爾加下達指令，“第二小隊的任務優先級進行調整。儘量減少執行需要深入亞空間或直接麵對高強度混沌汙染的任務。你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卡爾·霍恩的狀態穩定。你是他的士官，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之一，你要密切關注他的任何細微變化——無論是行為、情緒還是戰鬥方式。”
“是！戰團長！”
“此外，”卡爾加頓了頓，“我會安排智庫館長定期為卡爾進行秘密的心理評估和靈能疏導。這件事必須絕對保密，僅限於你、我和智庫館長知曉。絕不能讓灰騎士，尤其是莫雷諾隊長知道。”
戈爾登立刻明白了戰團長的深意——這是在暗中幫助卡爾，同時也是在掌握主動權，避免灰騎士借題發揮。他感受到了戰團長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良苦用心。
“保證完成任務，戰團長！絕不會泄露分毫！”
“去吧。”卡爾加揮了揮手，“記住，戈爾登士官，我們現在是在走鋼絲。一邊是戰友的情誼和信任，另一邊是帝國的大義和無法估量的風險。平衡好它們。”
戈爾登敬禮後，心情沉重卻又充滿決心地離開了。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第二小隊和他本人，都將麵臨前所未有的考驗。
…
醫療室內，莉娜趁著索爾不注意，又偷偷溜了進來。她坐在德克蘭床邊的小椅子上，拿出數據板，小聲地念著一本關於馬庫拉格曆史的故事書——這是她最近認字練習的一部分。
她念得磕磕絆絆，時不時需要停下來拚讀，但神情異常認真。她相信德克蘭大人一定能聽到，這些故事能帶給他力量。
當她念到一段關於極限戰士在遠古時代一場偉大勝利的篇章時，她似乎看到，德克蘭那一直望著天花板的、空洞的眼神，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向她這邊轉動了一毫米。
莉娜的聲音頓住了，她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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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雖然幅度極小，但他的眼球確實動了一下！不再是完全無神地直視上方！
“索爾大人！盧娜大人！”莉娜激動地跳起來，跑出病房去叫人，“德克蘭大人他…他的眼睛動了！”
這個微小的變化，如同在沉重的黑暗中投入的一顆火星，雖然微弱，卻代表著生命頑強不屈的力量，預示著漫長的昏迷或許即將迎來轉機。
…
而在遙遠的、未知的星域，那艘破舊的午夜領主突擊艇，正停靠在一個廢棄的小行星帶深處進行隱蔽維護。
傑裡森·福爾得意洋洋地將那柄“順”來的極限戰士冠軍動力斧進行改造，試圖將其適配到自己的戰鬥風格上。他一邊哼著走調的小曲，一邊對同伴吹噓：“看到沒？這做工！這平衡感！極限戰士彆的不行，做東西倒是舍得下本錢！”
一名午夜領主看著那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精工武器，無奈道：“老大，我們是不是該考慮下一步去哪了？總不能一直這麼躲躲藏藏吧？”
傑裡森停下動作，摸了摸下巴：“急什麼？宇宙這麼大，哪兒不能去？不過…說起來，那個胖子不知道怎麼樣了…嘖，老子救了他一命，連句謝謝都沒聽到，虧了虧了…”
他嘴上這麼說著，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與其殘忍名聲不符的複雜情緒。或許，對於他這個在黑暗與背叛中掙紮求存的午夜領主而言，拯救一個“敵人”的行為本身，就代表著某種未曾徹底泯滅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東西。
餘燼未熄，無論光明還是黑暗。卡爾的內心掙紮，戰團長的沉重抉擇，德克蘭的微弱回應，乃至傑裡森那難以捉摸的動機…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暗流般湧動著，預示著未來的道路，依舊充滿了變數與挑戰。
訓練後的疲憊如同沉重的鬥篷包裹著卡爾，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剛從技術軍械庫出來的盧娜，以及似乎一直在等他們、懷裡抱著布偶和雕像的莉娜。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顯然還沉浸在德克蘭情況好轉的喜悅中。
“霍恩大人！盧娜大人！”莉娜小跑著迎上來，獻寶似的舉起那個新的、模仿德克蘭的布偶，“德克蘭大人今天眼睛動了！索爾大人說這是非常好的跡象！”
盧娜冰冷的電子眼掃過莉娜，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她看向卡爾，似乎察覺到他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殘留的緊繃，但並未多問，隻是淡淡道：“訓練過度會影響反應速度，得不償失。”
卡爾勉強笑了笑，揉了揉莉娜的頭發：“是個好消息。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他試圖讓語氣輕鬆一些，但聲音裡的沙啞卻出賣了他。
三人自然而然地並排走向士兵食堂莉娜作為技術軍士的輔助人員也有相應的權限）。走廊裡光線明亮，偶爾有忙碌的技術神甫或船員經過。莉娜嘰嘰喳喳地說著醫療室的見聞和聽來的故事，試圖驅散卡爾身上那股低沉的氣壓。盧娜偶爾會簡潔地糾正莉娜故事裡不符合邏輯或曆史事實的地方，卡爾則心不在焉地聽著，腦海中那些低語的碎片仍在隱隱作祟，與眼前的日常景象格格不入。
就在他們即將拐過一條通往主食堂通道的轉角時，前方的光線似乎陡然一暗。
一個銀灰色的、散發著冰冷寒意的高大身影，如同從陰影中凝結而出，無聲無息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身華麗而致命的銀甲，那旋轉的冰冷目鏡，鷹喙一般都頭盔微微抬起，以及那毫不掩飾的、針對卡爾的審視與壓迫感——正是灰騎士隊長，莫雷諾。
卡爾的心臟猛地一沉，訓練後的疲憊瞬間被冰冷的警覺取代。他停下了腳步。
幾乎在同一時間，身後和側方的兩條岔路通道口，也分彆被另外兩名銀甲巨人堵住。身後的是曾與卡爾並肩作戰、卻又對他充滿疑慮的瓦萊留斯，他的姿態同樣警惕，手看似隨意地搭在錘柄上。側方通道口出現的，則是另一名灰騎士，卡爾記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卡多爾，其靈能壓迫感雖不及莫雷諾，卻也絕非善茬。
三條路被徹底封死。冰冷的靈能屏障悄然彌漫開來，將這片區域與喧鬨的艦船走廊隔絕開來，形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地帶。偶爾有路過的船員看到這一幕，立刻臉色煞白，低頭匆匆繞行，不敢多看一眼。
莉娜嚇得小臉發白，下意識地躲到了盧娜身後，小手緊緊攥著盧娜的衣角和她的布偶。盧娜的電子眼快速閃爍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將莉娜和卡爾都護在了自己稍後的位置，冰冷的目光直視莫雷諾。
“莫雷諾隊長。”卡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這是什麼意思？”
莫雷諾的聲音透過頭盔傳出，比艦船的空調係統更加冰冷，沒有絲毫人類情感：“卡爾·霍恩。基於最新評估，汝之汙染等級已超出可控閾值。依據聖錘修會內部裁定，現對汝實施最高權限強製收容。放棄無謂抵抗，隨吾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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