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不容辭。”安格爾·泰頷首，“霍斯，卡紮托奇。汝等負責監控莫雷諾小隊艙室外圍。瓦萊留斯與卡多爾若有無令異動…可先行製止。”
“是，隊長！”霍斯沉悶地回應，卡紮托奇也發出了確認的嗡鳴。
危機暫時解除，但留下的裂痕與陰影卻更深了。卡爾加看著一片狼藉的走廊，心中沉重無比。他知道，與聖錘修會最高層的交涉將極其艱難，而卡爾·霍恩的問題，也已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再無轉圜餘地。
他必須儘快聯係上位於神聖泰拉的原體，羅伯特·基裡曼本人。隻有原體的權威，才有可能平息這場因一名普通戰士而引發的、席卷帝國最高層的風暴。
而此刻的卡爾，正躲在一條僻靜的通風管道深處，渾身冰冷，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和警報聲，心中充滿了對盧娜的擔憂、對未來的恐懼、以及那再次悄然響起的、充滿誘惑與嘲弄的低語。
【…看啊…皆因汝而起…忠誠與庇護…何其脆弱…】
冰冷的金屬管道壁緊貼著卡爾的後背，透過薄薄的訓練服傳來刺骨的寒意。他蜷縮在“馬庫拉格之耀號”深處一條狹窄僻靜的檢修管道內，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連呼吸都壓抑到最低。遠處，隱約傳來的終結者沉重腳步聲和艦船內部若有若無的警報聲，如同擂鼓般敲擊著他的心臟。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脊椎，緩緩收緊。
他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莫雷諾隊長…灰騎士…他們竟然真的敢！在戰團長明確表態之後，在極限戰士的母艦上，公然動手！他們那冰冷的姿態，毫無轉圜餘地的“強製收容”命令，還有盧娜為了救他而倒下的身影…這一切都如同噩夢般在他腦海中反複上演。
戰團長的庇護，兄弟們的信任…在灰騎士那絕對的、“淨化一切”的使命麵前，竟然顯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一種深沉的、近乎絕望的無力感淹沒了他。他還能相信什麼？他還能依靠什麼？如果連戰團長都無法完全阻止灰騎士，那他的未來在哪裡？難道真的隻能像莫雷諾所說的那樣，被“收容”、“淨化”？
就在他心神失守，被恐懼和懷疑吞噬的瞬間——
嗡…
周圍管道壁上的冰冷金屬光澤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如同陳舊羊皮紙和臭氧混合的怪異氣味。管道深處的陰影開始不自然地蠕動、拉長，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一個模糊的、由變幻不定的藍色光暈和扭曲陰影構成的虛影，悄無聲息地在他麵前的管道壁上浮現。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像是一個披著長袍的智慧老者，時而又像是一隻狡黠嘲弄的烏鴉，最終凝聚成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臉上是一片不斷旋轉的、令人眩暈的深藍漩渦。
【…看啊…蜷縮在角落裡的…迷途羔羊…】那熟悉的、充滿無儘詭詐與玩味意味的多重音調，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憐憫…與嘲弄。【…恐懼的滋味…如何？…被自己誓死效忠的體係所背叛、所追捕的滋味…又如何？…】
卡爾猛地抬頭，瞳孔收縮，身體瞬間繃緊：“滾出去！”他試圖怒吼，但發出的聲音卻乾澀而嘶啞，毫無力量。
【…嗬…憤怒？…無力且可笑…】萬變之主的虛影發出輕柔的、如同無數紙張摩擦的笑聲。【…汝還在期待什麼？…期待那些銀甲騎士會突然講道理？…期待那個叫卡爾加的凡人能永遠護住汝？…】
虛影的手臂如果那能稱之為手臂）微微抬起，指向卡爾來時的方向，那裡的陰影仿佛化作了剛才衝突的回放：【…看看吧…他們甚至不願給汝一個辯解的機會…他們隻相信自己的‘評估’…他們的邏輯簡單而粗暴——有風險，即抹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這就是汝所效忠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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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為了保護汝而倒下的女孩…】虛影的聲音變得如同毒蛇般嘶嘶作響，充滿了惡意的挑撥，【…她的犧牲…她的痛苦…換來了什麼？…換來的不過是灰騎士一句輕飄飄的‘遺憾’…和更高的‘風險評級’…在他們眼中，她的勇氣與忠誠，不過是汝‘汙染擴散’的又一證明…荒謬嗎？…可笑嗎？…但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這些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卡爾內心最深的恐懼和痛苦之處！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那些話語是如此蒼白無力。莫雷諾的態度，確實就是如此！
【…承認吧…卡爾·霍恩…】虛影的聲音變得更加誘惑，如同魔鬼的低吟，【…在這個冰冷的、隻認死理的體係裡…汝沒有未來…等待汝的…不是被當作異端處決…就是被永遠囚禁在暗無天日的黑牢裡…直到失去自我…】
【…但吾不同…】藍色的漩渦旋轉加速，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吸引力，【…吾欣賞汝之矛盾…汝之潛力…吾能看到汝靈魂中每一個閃耀的切麵…在吾這裡…力量即是真理…知識即是自由…】
虛影伸出手，那由光影構成的手指仿佛要觸摸卡爾的額頭：【…何必再忍受這無端的猜忌與迫害？…何必再讓關心汝的人因汝而受苦？…擁抱真正的‘邏輯’吧…投入萬變之神的懷抱…汝將獲得足以掌控自身命運的力量…屆時…那些銀甲騎士…又何足道哉？…汝甚至可以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想想吧…那種不再恐懼…不再無力…能夠輕易保護所想保護之人…能夠將自身意誌強加於現實之上的…感覺…】充滿誘惑的低語如同溫暖的潮水，試圖淹沒他最後的理智。
這一次，卡爾沒有立刻怒吼著反駁。他沉默了。身體微微顫抖著。
萬變之主的話語，雖然惡毒，卻像一麵扭曲的鏡子，映照出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和最不願承認的可能性——或許，在這個冰冷殘酷的宇宙裡，忠誠與信任，真的敵不過“風險管控”和“絕對淨化”的鐵律？或許，他最終的歸宿，真的隻能是…
他看到盧娜倒下的身影，聽到莉娜驚恐的哭聲…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存在，或者如果他擁有足夠的力量…
那藍色的虛影似乎感受到了他內心的動搖，旋轉的漩渦中流露出滿意的意味，低語變得更加輕柔，更加充滿誘惑力…
就在這時！
“卡爾！卡爾·霍恩！聽到回答！”一個焦急卻無比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動力盔甲腳步聲，從管道遠處的入口傳來，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與誘惑！
是戈爾登士官！
緊接著，萊克斯粗獷的嗓音也響起：“小子！快出來！沒事了！那幫灰騎士被戰團長攆回去了！”
還有克裡夫冷靜的分析聲：“根據腳步聲回波判斷，他很可能躲在這片區域的檢修管道裡。索爾，注意生命跡象掃描。”
以及索爾溫和的呼喚：“卡爾，是我們。安全了，出來吧。”
兄弟的聲音！如同利劍般刺破了重重迷霧和那充滿蠱惑的低語！
萬變之主的虛影猛地一陣扭曲，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充滿惱怒的嘶嘶聲，仿佛陽光下的露水般迅速變淡、消散。那詭異的味道和扭曲的光影也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冰冷的金屬管道和遠處兄弟們越來越近的呼喊聲。
卡爾猛地一個激靈，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不止，一陣後怕湧上心頭——他剛才…竟然差點…就被那低語蠱惑了！
“我…我在這裡！”他連忙出聲回應，聲音因為之前的緊張而有些沙啞。他手腳並用地從藏身的角落爬了出來，向著管道入口處的光亮跑去。
很快，四具高大的、塗裝著藍色盔甲的身影出現在入口，擋住了光線，也帶來了無比可靠的安全感。戈爾登士官看到他安然無恙，明顯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
“卡爾！你沒事吧？”戈爾登抓住他的肩膀，仔細打量著他，生怕他受了什麼傷或者…其他影響。
“我…我沒事。”卡爾搖了搖頭，努力平複著呼吸和心跳，目光掃過四位兄弟關切的臉龐，“盧娜…盧娜她怎麼樣？”
“索爾已經初步檢查過，沒有生命危險，但需要靜養。”戈爾登沉聲道，語氣中帶著對灰騎士行徑的壓抑怒火，“放心吧，戰團長已經徹底控製住了局麵。莫雷諾那幫人已經被一連‘請’回房間嚴加看管了。安格爾隊長他們也站在我們這邊。”
萊克斯哼了一聲，機械義肢捏得咯咯作響：“媽的！要不是戰團長命令，老子真想用熱熔炮轟開那三個灰騎士的腦袋，看看他們頭盔下麵到底是不是人！”
克裡夫冷靜地補充道：“情緒化解決不了問題。當前局勢暫時穩定，但根源仍在。戰團長需要時間與更高層溝通。”
索爾拍了拍卡爾的肩膀，遞給他一支鎮靜劑但被卡爾搖頭拒絕：“放鬆點，卡爾。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你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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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兄弟們關切而堅定的目光，聽著他們的話語，卡爾心中那冰冷的恐懼和絕望開始慢慢消融，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暖意重新流淌起來。
是的，他並非孤身一人。戰團長頂住了巨大的壓力保護他，兄弟們毫不猶豫地為他拔槍對峙，甚至連安格爾隊長那樣的灰騎士也選擇了站在道理和戰友情誼這一邊。
萬變之主的低語試圖讓他相信所有人都拋棄了他，但現實是，仍有這麼多人在為他而戰，在信任他。
“謝謝…謝謝你們…”卡爾的聲音有些哽咽，他低下頭，不想讓兄弟們看到自己發紅的眼眶。
“傻話！”戈爾登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我們是兄弟！第二小隊從不拋棄自己人！走吧，先離開這鬼地方。戰團長可能還要見你。”
在四位兄弟的簇擁下，卡爾從陰暗冰冷的管道中走出，重新沐浴在艦船走廊明亮的光線下。雖然未來的挑戰依然嚴峻，莫雷諾的威脅並未解除，萬變之主的低語也可能再次響起。
但至少在此刻，他不再是孤獨一人麵對那無儘的恐懼與黑暗。兄弟的情誼與戰團長的庇護，如同堅固的鎧甲，暫時抵禦了內外的侵蝕，讓他重新獲得了喘息和繼續前進的勇氣。
隻是，那被強行打斷的蠱惑和內心深處悄然種下的懷疑種子，真的會就此消失嗎？或許，隻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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