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避難所通道內彌漫著陳腐的空氣和灰塵的味道,唯一的光源來自動力盔甲肩燈射出的冰冷光束,在布滿苔蘚和鏽跡的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德克蘭像一尊藍色的守護神像,牢牢把守著通往地麵的狹窄入口,雷霆錘緊握在手,風暴盾矗立在旁,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讓他瞬間進入戰鬥狀態。他的目光不斷在幽暗的通道深處和入口處來回掃視,焦慮和擔憂幾乎要從麵罩下滿溢出來。
卡爾則半跪在盧娜身邊。他小心翼翼地用乾淨的布料蘸著水,試圖擦去她臉上戰鬥留下的汙跡和汗漬,但刻意避開了額頭上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混沌八芒星印記。那印記仿佛擁有生命般,在幽暗的光線下微微蠕動,看久了甚至讓人產生眩暈和低語幻覺。盧娜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而急促,眉頭緊鎖,似乎在夢中依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卡爾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憤怒、愧疚、恐懼、還有一絲渺茫的希望,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恨卡洛斯的狡詐與惡毒,恨自己的無力與大意,更害怕即將到來的、可能無法承受的後果。
不知過了多久,通道入口處傳來極其輕微、卻富有特定節奏的敲擊聲——是他們約定的信號。
德克蘭立刻精神一振,壓低聲音對卡爾道:“副官來了!”
他謹慎地挪開風暴盾,一個高大的、覆蓋著湛藍色動力盔甲的身影敏捷地閃了進來,正是戈爾登副官。他迅速掃視了一眼環境,確認安全後,才快步走向卡爾和盧娜。
當他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盧娜,以及她額頭上那個清晰無比、散發著濃鬱混沌氣息的烙印時,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戈爾登副官的身形還是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麵罩之下,他的臉色定然難看至極。
他沉默地蹲下身,伸出帶著金屬手套的手指,懸停在那個印記上方幾厘米處,似乎能感受到那令人厭惡的能量波動。他仔細查看了盧娜的狀況,又檢查了一下她肩部被利卡特刺穿的傷口,卡爾已經做了緊急處理。
“…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戈爾登副官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異常低沉沙啞,充滿了凝重,“這印記…蘊含的力量非常強大且邪惡,它在持續地汙染她的靈魂和身體。普通的淨化手段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副官!我們該怎麼辦?”德克蘭忍不住急切地問道,聲音帶著哭腔,“我們不能讓審判庭那些家夥把她帶走!他們會燒死她的!盧娜什麼都沒做錯!她是被那個該死的雙頭鳥陷害的!”
戈爾登副官抬起頭,目光掃過激動得渾身發抖的德克蘭,又看向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無助的卡爾。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極大的決心。
“冷靜點,德克蘭。”戈爾登副官的聲音帶著一種強製性的鎮定,“事情已經發生,憤怒和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裡踱了兩步,似乎在整理思緒和權衡利弊。最終,他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看向卡爾:
“卡爾,你告訴我實話。卡洛斯…它除了烙印,還對盧娜做了什麼?或者說…它留下了什麼話?”戈爾登敏銳地察覺到,卡洛斯如此大費周章,絕不僅僅是為了殺死或汙染一個技術軍士那麼簡單。
卡爾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將卡洛斯那充滿蠱惑和挑撥的話語複述了一遍,尤其是關於“神選之子”、“本應擁有的力量”、以及最後那句關於審判庭和灰騎士會如何對待盧娜的“期待”。
戈爾登副官聽完,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果然…它的目標始終是你,卡爾。它無法再用力量直接腐蝕你,便改用這種誅心的方式。它要讓你親眼目睹同伴因你而遭難,讓你對帝國產生懷疑和怨恨,從而從內部瓦解你的意誌。”
他看向盧娜額頭的印記,眼神複雜:“這個印記,既是汙染,也是一個‘標記’和‘誘餌’。它在向我們挑釁,也在試探我們的反應。”
“那…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卡爾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上報…盧娜就完了。隱瞞…遲早會被發現,到時候我們都會被視為叛徒…”
這是最殘酷的兩難選擇。
戈爾登副官再次陷入了沉默,麵罩下的目光劇烈閃爍著。顯然,他內心也在經曆著極其激烈的掙紮。作為副官,他理應立刻將此事上報連長和戰團長,由他們定奪,甚至直接通知審判庭。這是帝國鐵律,是為了保證整個戰團乃至帝國的“純潔”。
但是…盧娜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戰士,是他看著從一名技術軍士成長為今天的資深專家。她冷靜、可靠、無數次在戰場上修複裝備、挽救戰友生命。她從未有過任何不忠的念頭,此次完全是無辜受害。就這樣將她交出去,任由審判庭處置…他做不到!
更何況,卡洛斯的陰謀就在於此。如果他們真的迫於壓力將盧娜交出去,不僅正中卡洛斯下懷,也會在卡爾、德克蘭以及所有知情的兄弟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痕和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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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戈爾登副官猛地抬起頭,仿佛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且風險巨大的決定。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聽著,這件事,絕對不能再讓第四個人知道。至少現在不行。”
卡爾和德克蘭都震驚地看向他。
“副官,您的意思是…隱瞞?”卡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等同於違背帝國法規和阿斯塔特聖典!
“不是永久隱瞞。”戈爾登副官的目光銳利如鷹,“是爭取時間!我們需要時間想辦法清除這個印記,或者至少找到能證明盧娜清白的辦法!直接上報,她立刻就會被帶走,沒有任何機會!”
他看向兩人,語氣無比嚴肅:“這意味著,我們將共同承擔巨大的風險。一旦事情敗露,我們三人,都可能被視為混沌的同情者甚至勾結者。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德克蘭毫不猶豫地吼道:“明白!隻要能救盧娜,老子什麼都不怕!大不了跟那些審判官拚了!”
卡爾也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我明白,副官。為了盧娜,我願意承擔任何風險。”與其眼睜睜看著盧娜被淨化,不如搏一線生機!
“好。”戈爾登副官點了點頭,“那麼,從現在起,我們必須統一口徑。盧娜在巢都任務中被特殊的泰倫生物重傷,傷勢過重且感染了未知的泰倫孢子病毒,導致昏迷和生命體征異常,需要立即隔離並進行特殊治療。我會親自向連長彙報這個情況,申請將她直接送往‘肅清之刃號’上的高級醫療艙進行‘隔離治療’。”
他看向卡爾:“卡爾,你是士官,你的報告也要如此撰寫。細節我會幫你補充。至於她額頭的印記…”戈爾登副官從腰間的工具包裡拿出一卷高強度密封繃帶和一種速乾偽裝泥,“我們需要暫時將它掩蓋起來。這種偽裝泥能一定程度上隔絕能量波動,但瞞不過近距離的靈能掃描,所以必須絕對隔離,避免與任何靈能者接觸。”
他親自小心翼翼地將偽裝泥塗抹在盧娜的額頭,覆蓋住那個八芒星印記,然後再用繃帶層層包裹,做成處理嚴重頭部創傷的樣子。
“記住,”戈爾登副官最後叮囑道,眼神無比嚴厲,“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在走鋼絲。任何一絲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在我們找到解決辦法之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個秘密。”
卡爾和德克蘭鄭重地點頭。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踏上了一條無比危險的道路。前方是深淵,但他們彆無選擇。
為了同伴,他們選擇了對抗帝國的鐵律,與惡魔的陰謀進行一場危險的博弈。希望渺茫,但他們義無反顧。
戈爾登副官剛剛為盧娜包紮好額頭,那精心塗抹的偽裝泥和層層繃帶暫時掩蓋了那不祥的印記,也一定程度上抑製了那股令人不安的混沌氣息的逸散,雖然無法完全根除,但至少不至於在遠處就被輕易察覺。他和卡爾正準備抬起盧娜,按照計劃迅速撤離這個危險的地方,返回“肅清之刃號”。
德克蘭也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準備在前方開路。
然而,就在此時——
通道入口處突然傳來了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以及動力盔甲伺服係統運轉所特有的低沉嗡鳴!人數不少,而且正迅速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而來!
“有人來了!”德克蘭瞬間警惕起來,再次舉起風暴盾和雷霆錘,擋在通道前方。
戈爾登副官和卡爾的心也猛地一沉!這個時候,會是誰?其他搜索小隊?不應該啊,這個避難所位置很隱蔽。
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通道入口,身後跟著數名全副武裝的第三連戰士。來人身穿湛藍色的精工動力盔甲,肩甲上有著鮮明的第三連標誌,麵容剛毅,目光如炬——正是第三連長赫克·漢森!
連長親自來了?!
戈爾登副官和卡爾心中同時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他們。連長怎麼會突然找到這裡?
赫克·漢森連長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陰暗的通道,立刻看到了戈爾登副官、卡爾、德克蘭,以及地上昏迷不醒、頭部被包紮著的盧娜。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顯然對在這裡看到副官感到十分意外。
“戈爾登?你怎麼會在這裡?”漢森連長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疑惑和審視,“還有卡爾士官,你們第一小隊不是應該在執行清掃任務嗎?為什麼會在這個偏僻的避難所裡?盧娜技術軍士怎麼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起來:“我剛剛接到一條來源不明的加密訊息,聲稱這個區域有阿斯塔特戰士遭受了嚴重的…混沌汙染,建議立刻派人核查。為了保險起見,我親自帶人過來查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來源不明的加密訊息?!
戈爾登副官和卡爾的心臟瞬間如同被冰手攥緊!是卡洛斯!一定是那個該死的萬變魔君!它不僅僅布下了陷阱,甚至還預留了這惡毒的後手!它算準了他們可能會試圖隱瞞,於是直接向連長舉報,要將事情徹底捅破!它要親眼看著帝國一方內部因此產生猜疑和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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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爾登副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按照原計劃解釋:“連長,我們…”
然而,就在他開口的瞬間,或許是因為連長的突然出現帶來的緊張和壓力,或許是盧娜體內的混沌能量恰好到了一個波動的峰值,又或許是卡洛斯在暗中作祟——
一股雖然微弱、但卻無比清晰、冰冷而充滿詭詐意味的混沌靈能波動,猛地從盧娜被繃帶包裹的額頭處滲透了出來!
這股氣息對於身經百戰、對混沌能量極其敏感的阿斯塔特戰士而言,就如同黑夜中的烽火般醒目!
刹那間,包括赫克·漢森連長在內的所有在場戰士,臉色驟變!他們猛地將目光投向地上昏迷的盧娜,手瞬間按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混沌氣息!”漢森連長身後的一個戰士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