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拉格之耀號”深處,特殊醫療室內,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生物力場柔和的嗡鳴,標記著時光的流逝。
卡爾·霍恩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無邊無際、冰冷漆黑的深淵中沉淪了許久。沒有聲音,沒有光線,隻有一種絕對的虛無和墜落感包裹著他。靈魂仿佛被撕裂又重組,疲憊到了極點,卻又在某種溫暖光芒的滋養下,一點點恢複著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緊接著,模糊的聲音傳入耳中,像是隔著厚重的海水。他艱難地試圖集中精神,眼皮沉重得如同焊在了一起。
終於,在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後,他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地、極其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醫療室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以及沃拉克大醫師那張寫滿了疲憊與關切、此刻卻驟然放鬆下來的臉龐。
“歡迎回來,士官。”沃拉克的聲音溫和而帶著一絲欣慰,“你沉睡的時間比我們預想的要久一些。”
卡爾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沃拉克立刻用濕潤的棉簽輕輕擦拭他的嘴唇,並小心地喂了他幾滴清水。
冰涼的液體滋潤了乾涸的喉嚨,卡爾終於能發出微弱的聲音:“我…睡了多久?戰鬥…怎麼樣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卡迪亞之門那慘烈的戰場上,停留在利卡特那致命的爪刃刺入胸膛的瞬間,以及…內心深處那場更加恐怖、與詭變之主及其大魔的殊死搏鬥。
“你已經昏迷了超過二十個標準日。”沃拉克一邊檢查著監測儀上的數據,一邊簡要地告訴他,“卡迪亞之門戰役,我們勝利了。利維坦艦隊被重創撤退。馬庫拉格迎接了它的英雄們歸來。你的兄弟們大多都活了下來,雖然不少人都帶著傷。”
聽到勝利和兄弟們大多平安的消息,卡爾緊繃的心弦終於鬆弛了一些,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再次湧上,但他強撐著沒有睡去。
沃拉克仔細檢查了他的瞳孔反應、神經反射和靈魂波動讀數,確認他的意識已經基本恢複清醒,身體機能也在穩步好轉。
“你的恢複情況比預期要好,士官,這簡直是個奇跡。”沃拉克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但你的靈魂曾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壓力,還需要靜養。我現在需要將你蘇醒的消息上報。”
他安撫了卡爾幾句,讓他繼續保持平靜,然後轉身走出了醫療室,對門口如同金色雕像般肅立的常勝軍守衛低聲說了幾句。
其中一名常勝軍戰士立刻轉身,步伐沉穩而迅速地離去。
大約半個標準時後,沉重的腳步聲再次從門外傳來。這一次,走進來的是那位常勝軍隊長。他金色的盔甲在醫療室的燈光下流淌著光輝,冰冷的目鏡落在卡爾身上。
卡爾試圖掙紮著坐起來行禮,卻被隊長用手勢製止了。
“原體大人向你問好,霍恩士官。很高興看到你蘇醒。”隊長的聲音透過頭盔傳出,依舊是那般沉穩平靜,不帶絲毫情緒波動,“鑒於你的特殊情況,原體大人已做出決定。待你身體狀況允許後,你將隨原體大人一同前往神聖泰拉。”
“神聖…泰拉?”卡爾愣住了,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解。為什麼要去泰拉?他的傷勢雖然嚴重,但似乎沒必要前往帝國的心臟…
“這是原體大人的命令。”隊長的語氣不容置疑,但沒有解釋原因,“你需要做的就是儘快恢複,做好準備。”
隊長頓了頓,似乎在接收什麼信息,然後補充道:“你的兄弟們——戈爾登副官、德克蘭·卡托尼亞兄弟、盧娜·艾莎技術軍士、德拉克勒斯兄弟,以及技術軍士艾拉絲,也將一同隨行。”
這個消息再次讓卡爾感到意外,但同時也讓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和踏實感。兄弟們會同去,這讓他對未知的泰拉之行少了幾分忐忑。
“我明白了。”卡爾的聲音雖然依舊虛弱,卻堅定了幾分,“感謝您告知,隊長大人。請轉告原體大人,我會儘快恢複。”
常勝軍隊長微微頷首:“注意休息,士官。原體大人希望看到一個精神充沛的士官,而非一個病懨懨的傷員。”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醫療室,留下卡爾獨自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重大消息。前往神聖泰拉…這背後必然與他體內的隱患有關。原體大人是打算借助泰拉的力量徹底解決萬變之痕嗎?想到這一點,卡爾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既有希望,也有深深的不安。
在卡爾蘇醒的同時,在分配給他們的豪華房間內,德克蘭正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中驚醒。
他猛地從那張柔軟得讓他有些不習慣的大床上坐起,渾身肌肉緊繃,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心臟砰砰直跳。
又是那個夢!
最近幾天,他總是反複夢見那個詭異的地方——那片無邊無際、由無數顱骨堆積而成的可怕山巒,腳下是粘稠溫熱的血河,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和瘋狂的殺戮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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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的夢,和之前有些不同。那座巍峨的黃銅王座之上,那個散發著無儘威壓和怒火的身影消失不見了。他茫然地站在那片血腥之地,四處張望。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存在!
那是一個體型龐大無比、幾乎堪比小型泰坦的怪物!它正在瘋狂地咆哮著,聲音震耳欲聾,充滿了純粹的暴虐和毀滅欲望!它長著一對巨大的、破敗的肉翼,頭上不是頭發,而是密密麻麻、如同鐵管般扭曲虯結的金屬犄角或是某種可怕的植入物!它手中揮舞著一把巨大無比、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斧頭,正在不知疲倦地屠殺著周圍無數模糊而哀嚎的身影,每一下揮砍都帶起漫天血雨和碎肉!
即使是在夢裡,德克蘭也能感受到那股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恐怖殺戮氣息!那怪物散發出的威壓,甚至讓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都感到一陣心悸!
然後他就驚醒了。
德克蘭喘著粗氣,摸了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又看了看周圍奢華卻陌生的環境,粗獷的臉上露出了困惑和煩躁的表情。
“媽的…什麼鬼夢…”他嘟囔著,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些血腥的畫麵甩出去。
即便是以他那並不以思考見長的大腦,也隱約覺得這反複出現的怪夢有點不對勁了。以前夢到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大家夥,雖然也嚇人,但至少沒動啊!這次這個新來的,看起來可就暴躁多了,而且好像…更醜了?
他越想越覺得彆扭,於是乾脆爬下床,穿著睡覺的短褲,就這麼光著膀子、露著一身誇張的傷疤和肌肉,哐哐哐地敲響了隔壁德拉克勒斯的房門。
過了片刻,房門滑開。德拉克勒斯已經穿戴整齊,甚至連白色的頭盔都戴好了,仿佛從未休息過。他那冰冷的目鏡看著門口幾乎全裸、一臉煩躁的德克蘭,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喂,老兄,問你個事兒。”德克蘭撓著頭,有些難以啟齒地描述起來,“我最近老是做個怪夢…夢見一個全是骷髏頭和血河的地方,以前那有個坐在黃銅椅子上的大家夥,今天沒了,換了個更醜的、嗷嗷叫的、長著翅膀和一頭鐵管子的大家夥,在那兒發瘋亂砍人…你知道那是啥地方不?怪瘮人的。”
聽完德克蘭那顛三倒四、充滿個人風格的描述,德拉克勒斯那始終如同冰山般沉寂的身軀,微不可察地震動了一下。即使隔著頭盔,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驟然變得極其凝重的目光。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警告意味的低沉聲音說道:
“那不是地方…那是象征。你描述的…是血神恐虐及其大魔的象征。顱骨王座,血河,還有你後來看到的…那很可能是恐虐的嗜血大魔。”
作為一名老兵,他自然知道德克蘭描述的大魔是誰,但他並沒有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