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萊莎躺在冰冷的金屬床上,輾轉反側,胸口的魂石傳來的微弱悸動和對妹妹的擔憂,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著她的心神,讓她無法安寧。最終,她還是掙紮著坐起身,決定出去透透氣,哪怕隻是在走廊裡站一會兒,也好過在這狹小壓抑的艙室裡獨自承受煎熬。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床邊,雙腳觸碰到冰涼的地板。然而,就在她試圖站直身體時,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和眩暈感猛地襲來,讓她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她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
是那個抑製器。
自從被裝上這個冰冷的金屬環後,她感覺自己仿佛時刻背負著一座無形的大山。一天二十四個標準時,她都處於一種精力被持續抽離的虛弱狀態。彆說催動那早已枯竭的靈能,就連像正常人一樣平穩地站立、行走,都變得異常困難。這種無時無刻的乏力感,甚至讓她開始懷疑,那位看似公正的戰團長,是否是在用這種更加隱蔽和折磨人的方式,來懲罰她這個“不識抬舉”的異形。
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適應著這種令人厭惡的虛弱,扶著牆壁,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挪出了自己的艙室。
她並沒有走遠,隻是來到了艙室外那條相對寬闊的廊道,將身體倚靠在冰涼的金屬欄杆上。廊道裡照明穩定,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空氣中彌漫著戰艦特有的、混合了機油、焊接金屬和消毒水的氣味。
她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剛來到這艘人類巨艦時那樣排斥這股味道了。是因為習慣了嗎?還是因為……在這冰冷的環境中,這點屬於“生”的氣息,反而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證明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她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右腳踝上那個不起眼的金屬環上。就是這個小東西,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副連走路都困難的虛弱模樣。她抬起手,下意識地又撫摸向胸前的魂石,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心中再次一緊。
‘柯萊妮……’她在心中無聲地呼喚,‘你到底怎麼樣了?那股恐懼……是真的嗎?你不會真的有危險吧……姐姐…姐姐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她沉浸在對妹妹的擔憂和自身處境的悲哀中時,身後傳來了沉重而規律的金屬腳步聲,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的節拍上,讓廊道的地板微微震顫。
柯萊莎身體一僵,緩緩轉過頭。隻見兩名身披鐵騎型終結者盔甲、如同移動堡壘般的榮譽衛隊戰士,正肅立在她身後不遠處。他們那威嚴的鷹翼頭盔目鏡,正平靜地注視著她。
其中一名榮譽衛隊戰士向前邁了一小步,他那經過揚聲器處理的聲音響起,帶著阿斯塔特特有的沉穩和直接,聽不出什麼情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柯萊莎女士,你看起來心事重重,並且狀態似乎比之前更加虛弱。”戰士的目光掃過她扶著欄杆、微微顫抖的手,以及那蒼白的臉色,“是否是我等的照顧有所不周,讓你感到不適?”
他的話語看似關切,但柯萊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背後隱含的審視意味。他們並非真的關心她的身心健康,而是在執行監視任務,任何異常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柯萊莎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了那冰冷的目鏡注視。她小聲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回答:“沒……沒有心事……我隻是……感到有些鬱悶,想出來透透氣……”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們的照顧……很周到。我……我很感謝你們,還有……戰團長閣下。”
她試圖用謙卑和感謝來掩飾內心的慌亂和對妹妹的擔憂。
然而,那名開口的榮譽衛隊戰士並沒有因此退去。他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那龐大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柯萊莎完全籠罩。他低下頭,那覆蓋著裝甲的頭顱靠近了一些,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變得更加冰冷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質問口吻:
“柯萊莎女士,你在說謊。”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穿了柯萊莎勉強維持的平靜。她驚愕地抬起頭,紫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榮譽衛隊戰士繼續用那冰冷的語調說道,每一個字都如同敲打在柯萊莎的心上:“告訴我們,你為何總是下意識地撫摸你胸前的魂石?以及,就在不久前,我們的監測係統捕捉到了你的魂石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能量波動。這波動是什麼?你在試圖聯係誰?或者……在接收誰的信息?”
他們果然在監視她!不僅僅是行為,甚至連魂石最細微的波動都不放過!
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憤怒和被侵犯的羞辱感,如同火山般在柯萊莎心中爆發!她為了族人的生存,忍辱負重,交出了聖物,接受了這囚徒般的待遇,甚至戴上了這剝奪她力量的抑製器!她已經按照他們的要求做了一切,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她?!像監視一個最危險的罪犯一樣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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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監視我?!”柯萊莎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哽咽而變得尖利,她再也無法維持那偽裝的平靜,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在眼眶中打轉,“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一切!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巨大的委屈讓她口不擇言,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絕望湧上心頭,她帶著哭腔,用儘力氣喊道:
“還是說……你們這些所謂的‘天使’,這些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從來沒見過女人嗎?!是不是對我這個‘異形’的身體很好奇?!要不要我現在就脫掉衣服,讓你們看個夠?!這樣你們就滿意了嗎?!”
喊出這充滿羞辱和自暴自棄的話語後,她所有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她不再去看那兩名榮譽衛隊戰士,隻是無力地靠在欄杆上,低聲地、壓抑地抽泣起來,肩膀因為哭泣而劇烈地聳動著。
那兩名榮譽衛隊戰士依舊如同鋼鐵雕塑般站在原地,覆蓋著厚重裝甲的身軀沒有任何動作,那威嚴的頭盔下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們沒有因為柯萊莎激烈的言辭和哭泣而做出任何反應,既沒有嗬斥,也沒有安慰。
其中一名戰士似乎通過內部通訊在與上級快速交流。幾秒鐘後,他重新將目光投向哭泣的柯萊莎,用那毫無波瀾的冰冷聲音說道:
“卡爾加大人有令,不得為難你。”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最後的警告:
“但也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柯萊莎女士。記住你為何能站在這裡。”
說完,兩名榮譽衛隊戰士不再停留,同時轉身,邁著那沉重而規律的步伐,沿著廊道離開了,將哭泣的柯萊莎獨自留在了原地。
聽著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柯萊莎最後一絲支撐的力氣也消失了。她順著欄杆緩緩滑落,癱軟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地板上,將臉埋入膝蓋中,放聲痛哭起來。
此刻,在她充滿悲傷和憤怒的眼中,這些阿斯塔特修士,除了那個沉默卻曾給予她一絲善意的卡爾·霍恩之外,全部都是冷漠、無情、隻知道執行命令的鋼鐵機器人!他們根本沒有感情,也從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她所有的委屈、恐懼和擔憂,在他們看來,或許都隻是需要被監控和評估的“不穩定因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