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絲原本還處於半夢半醒狀態，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但一聽到“大麵包”這個詞，她那迷糊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如同兩顆被擦亮的綠寶石，小腦袋立刻點的飛快，之前的困倦仿佛一掃而空，臉上露出了渴望的笑容。
柯萊莎被她這迅速轉變的模樣逗笑了，紫色的眼眸中漾滿了溫柔。她起身拿出戈爾登特意為挑食的她準備的、相對口感好一些的合成麵包和合成奶。她將那塊看起來有些乾硬的麵包仔細地掰成小塊，放入一個乾淨的碗中，然後倒入溫熱的合成奶，讓麵包慢慢吸收水分變得柔軟。
她拿起一把小勺子，舀起一勺泡得軟乎乎、帶著奶香的麵包糊，小心地吹了吹，然後遞到艾拉絲嘴邊。艾拉絲像隻等待投喂的雛鳥，迫不及待地張開小嘴，“啊嗚”一口將勺子含住，滿足地咀嚼起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柯萊莎一邊耐心地一勺一勺喂著艾拉絲，一邊凝視著這個實際年齡已有五十多歲、但按照靈族漫長的壽命來計算，心智和體型都隻相當於人類五六歲孩童的女孩。想到她已經在人類這艘龐大而冰冷的戰艦上，獨自生活了幾十年，柯萊莎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與憐惜。
在她曾經生活的艾達靈族方舟世界裡，這個年紀的靈族孩童還在父母的嗬護下，在優美的環境中學習基礎的藝術、曆史與靈能知識，享受著寧靜而充滿詩意的童年。而艾拉絲，卻早已在這充滿鋼鐵、機油和戰爭氣息的人類世界裡，用她自己的方式掙紮求存，甚至成為了一個技術軍士。
“她以前……到底經曆了什麼？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她的族人在哪裡？”無數個疑問在柯萊莎心中盤旋。但她沒有問出口，她不想貿然揭開可能存在的傷疤。她隻是更加溫柔地、細致地喂著艾拉絲，用這種方式傳遞著自己的關懷與溫暖。
很快，一小碗泡奶麵包就被艾拉絲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喝足後，一股強烈的睡意再次襲來。艾拉絲的小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眼皮也開始打架。最終，她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了柯萊莎柔軟的身軀上，小嘴咂巴了幾下，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竟然又睡了過去。
柯萊莎看著她這副吃飽就睡的小豬模樣，忍俊不禁。她小心翼翼地將艾拉絲放平，為她蓋好被子，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她才走到辦公桌前，看著那堆令人頭疼的數據板，認命般地歎了口氣，開始嘗試用她那更擅長處理靈能弦線與命運絲線的大腦，去理解這些枯燥的數字和物資編碼。
與此同時，在遙遠星域的另一端，“夜幕號”那陰冷宏偉的艦橋之上，氣氛莊重而壓抑，仿佛凝固的寒冰。
所有的午夜領主戰士，從高高在上的連長與黑甲衛，到普通的艦橋軍官與夜蝠戰士，此刻都單膝跪地，低垂著頭顱，如同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他們漆黑的盔甲與深藍色的戰袍鋪滿了冰冷的甲板，形成了一片沉默的、湧動著複雜情緒的海洋。
一隊隊身披深綠色動力甲、盔甲上鐫刻著獅首徽記、眼神冰冷如刀的黑暗天使戰士，如同監工般肅立在四周。他們手中緊握著武器，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仔細地審視著每一個跪地的夜之子，仿佛在評估這些曾經的叛徒是否還隱藏著獠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敵意與不信任。
賽維塔裡昂，群鴉王子，同樣單膝跪地，但他那挺拔的身姿依舊帶著一絲屬於王者的孤傲。他將奧塔妮緊緊地護在自己身後，用自己寬闊的披風和身軀為她阻擋著那些來自黑暗天使的、充滿審視與壓迫感的目光。奧塔妮小小的身軀緊貼著賽維塔裡昂冰冷的腿甲，小手死死抓著他的披風邊緣，將臉埋在他的背後，嚇得瑟瑟發抖。那些綠色的巨人散發出的氣息，讓她感到本能的恐懼。
“彆怕，奧塔妮。”賽維塔裡昂的聲音直接在她心靈深處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看著我就好。不用理會他們。夜之主在此，他會庇佑我們所有人。”
他的心靈低語如同堅固的壁壘，為奧塔妮隔絕了外界的恐懼。
另一邊，黑甲衛之首佐·薩哈爾，同樣跪在地上，但他那凶狠的目光卻不時抬起，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他將柯萊妮牢牢地護在自己身側，用自己那即使受傷也依舊魁梧的身軀作為屏障。偶爾有黑暗天使戰士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薩哈爾身邊那個銀發紫眸、與人類女孩截然不同的靈族少女時，都會立刻迎來薩哈爾那如同被激怒的凶獸般、充滿警告與殺意的瞪視，仿佛在說“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那凶狠的眼神足以讓任何膽敢靠近的黑暗天使心生警惕，訕訕地移開目光。
在這片肅殺與等待的氛圍中，萊恩·艾爾莊森，在那隊最為精銳、身披華麗終結者盔甲的獅衛簇擁下，如同移動的山巒，緩緩走到了艦橋中央，那屬於康拉德·科茲的陰影王座之前。
獅王的目光如同兩把實質的利劍，落在王座上那個勉強支撐著身體、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的兄弟身上。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科茲體內那股不屬於他的、帶著腐敗與衰亡氣息的汙穢能量正在不斷侵蝕著他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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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沒有多餘的客套，直接問出了他之前就提出的、也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康拉德，告訴我實話。究竟是誰，能將你傷成這樣？”
他了解科茲，這個兄弟或許瘋狂、偏執、行事卑劣，但他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尤其是在他擅長的陰影與詭計領域。能夠讓他受到如此嚴重、連原體級彆的恢複力都難以迅速壓製的創傷，出手者的身份幾乎不言而喻——隻能是另一位原體，或者同等級的存在。
科茲抬起頭，深陷的眼眸中猩紅的光芒微弱地閃爍著，對抗著體內瘟疫腐蝕帶來的劇痛。他看著萊恩那審視的目光，知道隱瞞毫無意義，反而會加深懷疑。他掙紮著，用乾澀沙啞的聲音，吐出了那個名字：
“是……莫塔裡安。”
“莫塔裡安？！”萊恩那如同花崗岩般堅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真正的驚訝，那雙銳利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睜大了一些，“那個整天泡在納垢糞坑裡、渾身散發著惡臭的蒼白之主？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和你動了手？”
這個消息確實出乎他的意料。死亡守衛的活動區域與第八軍團重聚的星域相距甚遠，莫塔裡安更是常年窩在他的瘟疫星球或者亞空間花園裡，很少親自現身現實宇宙。
無數的疑問瞬間湧入萊恩的腦海——是巧合？還是針對科茲回歸意圖的阻撓？亦或是混沌勢力內部出現了新的動向？
但他迅速壓下了這些紛亂的思緒。現在不是深究莫塔裡安動機的時候，當前的首要問題，是處理科茲和第八軍團的去留。
萊恩的目光重新變得冰冷而銳利，他掃視了一圈跪滿艦橋的午夜領主，最後目光回到科茲身上，聲音如同洪鐘，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艦橋，也傳入了每一個午夜領主和黑暗天使的耳中：
“康拉德·科茲，以及你們，第八軍團的夜之子們。”
“我，萊恩·艾爾莊森，第一軍團之主，在此宣告。”
“我看到了你們的‘誠意’，看到了你們解除武裝的行動。但這還遠遠不夠。”
他的話語帶著沉重的分量，如同律法般不容置疑：
“你們需要證明！用無可辯駁的行動和事實來證明！”
“證明你們重返人類帝國的意願是真實的，而非又一個卑劣的騙局！”
“證明你，康拉德·科茲，有能力駕馭並約束你麾下這群曾經無法無天、以殺戮和散播恐懼為樂的暴徒，讓他們成為可以被帝國掌控的力量，而非隨時可能再次反噬的失控野獸！”
萊恩停頓了一下，讓他的話語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然後，他給出了那可能的、卻也是無比沉重的承諾：
“如果……你們能夠做到這一切。如果你們能用未來的行動，洗刷哪怕萬分之一過往的罪孽。”
“那麼，我，獅王萊恩，將以我的名義和榮譽作為擔保，同意你們……歸來。”
然而，這“歸來”並非榮光的回歸，而是贖罪的開始。
“但是，你們要永遠記住！”萊恩的聲音如同鋼鐵交擊，冰冷而殘酷，“你們將不會享有榮耀與頌歌！泰拉的功績牆上不會有你們的名字，原體廣場上也不會再有康拉德·科茲的雕像！你們將成為帝國手中最黑暗、最鋒利、也最不受待見的一把劍！一把永遠指向帝國之敵，永遠在陰影中揮砍，永遠無法沐浴在陽光下的……利劍！”
“你們的命運，將是用無儘的戰鬥與敵人的鮮血，去償還那萬年之前欠下的血債！直到永遠，或者……直到你們徹底毀滅的那一刻！”
“這，就是你們唯一能選擇的道路。也是我，能給你們的唯一承諾。”
萊恩的目光如同最終的審判，落在科茲身上：“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康拉德。是接受這柄‘暗影之劍’的命運，還是……選擇在此刻，與你的軍團一同，迎來徹底的終結？”
整個“夜幕號”艦橋，死寂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於王座之上，那個掙紮在痛苦與命運十字路口的夜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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