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長卡西烏斯剛剛結束了對技術神甫和後勤官員那場關於終結者盔甲延誤的雷霆咆哮,將胸中因裝備問題積攢的怒火發泄了大半,正揉著還有些脹痛的太陽穴,試圖平複那過於活躍的血壓。就在這時,他手臂上的加密通訊器再次響起,顯示是來自德拉特米安達斯的盧娜技術軍士。
卡西烏斯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殘餘的煩躁壓下,接通了通訊。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日裡的沉穩,帶著一絲屬於連長的威嚴:
“盧娜技術軍士,彙報情況。”
全息投影中浮現出盧娜那戴著頭盔、冷靜無波的身影。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聲音透過揚聲器,帶著技術軍士特有的清晰與客觀:
“連長,卡爾士官已成功獲取關鍵證據。行星總督凱奇·蓋恩勾結黑暗靈族、瀆職、抗稅等罪名已基本確認。這是萊雅,即總督秘書的完整供詞錄音。”
她將卡爾轉交給她的、記錄了萊雅崩潰下全盤托出的音頻文件,通過加密信道傳輸了過去,並簡要概括了核心內容:“供詞涉及總督數月前性情突變、與黑暗靈族的交易細節,包括默許異形活動及以底層工人換取利益、以及目前黑暗靈族在星球上層區域的藏匿情況。”
盧娜繼續彙報:“基於以上證據,建議您即刻稟報戰團長馬裡烏斯·卡爾加大人,正式聯係異形審判庭與異端審判庭。隻待什一稅繳納程序完成,即可對蓋恩實施逮捕。”
她頓了頓,提出了另一個請求:“另外,那名提供關鍵證據的凡人女性萊雅,我們已承諾保證其安全。請求批準將其帶回‘馬庫拉格之耀號’,予以庇護。”
卡西烏斯聽著盧娜條理清晰的彙報,眉頭先是舒展,隨即在聽到又要往戰艦上帶人時,又習慣性地皺了起來,低聲抱怨了一句:“怎麼又是往戰艦上帶人?還是個凡人女性……這下好了,後勤那邊估計又要嚷嚷營養膏配額緊張了……”
但他也清楚,一個關鍵證人的價值,尤其是涉及到與異形勾結這種重罪,其提供的證詞和對質能力至關重要。這點“額外開支”與任務的圓滿完成相比,微不足道。
他擺了擺手,語氣帶著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對任務進展的認可:“行了行了,知道了。批準請求,將她帶回來吧,交給文書修女或者後勤部門安排個閒職。”
他的語氣轉為嚴肅和讚許:“你們這次乾得非常不錯,桑克斯。反應迅速,判斷準確,證據獲取及時。我會立刻將情況轉告戰團長,啟動與審判庭的聯絡程序。讓那些專業的清道夫去對付這些藏在陰影裡的臭蟲吧。”
最後,他叮囑道:“任務尚未完全結束,注意自身安全,保持警惕。為了奧特拉瑪!”
“為了奧特拉瑪!”盧娜同樣以拳捶胸,沉聲回應,隨後結束了通訊。
卡西烏斯看著通訊器上接收到的加密音頻文件,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立刻起身,準備前往戰團長辦公室進行彙報。一想到那個肥頭大耳的總督竟然敢勾結異形,還將主意打到了阿斯塔特頭上,他心中剛剛平息的怒火又有些升騰的趨勢。“異形審判庭……哼,希望他們帶來的刑具足夠‘熱情’。”
德拉特米安達斯,臨時府邸內。
盧娜剛剛結束與連長的通訊,那間一直緊閉的、關押黑暗靈族刺客的房門,終於被從內部打開。幾名技術神甫麵無表情地魚貫而出,他們的金屬義眼閃爍著冰冷的光芒,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臭氧、消毒液和某種生物電解液的氣味。
為首的一名神甫,用他那毫無起伏的二進製語言對盧娜說道,經過盧娜頭盔的實時翻譯:
“阿斯塔特修士。數據提取任務已完成。目標個體已交代所有已知信息,包括其所屬科摩羅殘部、與行星總督凱奇·蓋恩的接觸過程、潛伏於此的任務目標,以及部分已知的藏匿點。相關審訊過程的音頻、視頻記錄及文字摘要,已通過安全鏈路傳輸至您的個人數據板。告辭。”
他的話語簡潔、高效,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仿佛剛剛完成的隻是一次普通的設備檢修。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名機械教賢者也緩緩從房間內“走”出。他那複合式的光學鏡頭掃過盧娜,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告彆,然後便在一眾技術神甫的簇擁下,沉默地離開了府邸。大部分護教軍也隨之撤離,隻留下了少量人員繼續負責外圍警戒。
府邸內重新恢複了安靜,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來自那個房間的、令人不安的冰冷氣息。
盧娜立刻打開自己的數據板,確認收到了一個加密的數據包,裡麵包含了數個小時的音頻、視頻文件以及一份整理好的關鍵信息摘要。她心中對機械教的“效率”有了新的認知。
她邁步走向那間剛剛結束“工作”的房間。門沒有關,裡麵的景象映入她的眼簾。
那名黑暗靈族刺客依舊被吊在半空,但姿勢略有調整。她身上那套漆黑的緊身戰鬥服大部分已被除去,隻殘留下勉強遮蓋住胸部和大腿根部的少量布料,露出大片蒼白得沒有血色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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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驚異的是,在她裸露的肌膚上,竟然找不到任何肉眼可見的傷口、淤青或燒灼痕跡,仿佛從未遭受過物理性的折磨。她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那種充滿恨意與不屈的桀驁,而是變得……異常清澈,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空洞的清醒,證明她的意識確實如機械教所保證的那樣,保持著“基本清醒”。
然而,這種“完好無損”的表象之下,卻透著更深的詭異與恐怖。
她的嘴巴被一個嚴絲合縫的金屬口塞牢牢堵住,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隻有鼻腔間或發出極其細微的、不受控製的抽氣聲。在她平坦的小腹肚臍位置,被植入了一個小巧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金屬裝置。一根極其纖細、幾乎透明的長針,從裝置中心伸出,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肚臍深處,並被牢牢固定在那裡。盧娜認得這種裝置——一種神經敏感度放大器,能夠極大地增強生物的感官,包括痛覺、觸覺乃至情緒感受,通常用於……某些需要極致“反饋”的實驗或“治療”。
盧娜的目光向下移動,在刺客雙腿之間那僅存的布料邊緣,看到了一些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跡和明顯的紅腫痕跡。
除此之外,房間裡再沒有其他明顯的刑具或血跡。一切都顯得異常“乾淨”和“技術化”。
但正是這種“乾淨”,反而讓盧娜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她不得不承認,在“審訊”這門黑暗的藝術上,機械教那些將生命視為數據集合的賢者們,確實擁有著遠超阿斯塔特甚至審判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權威”和“效率”。他們不需要皮鞭和烙鐵,他們直接作用於神經、感官和意識層麵,用絕對的理性和技術,撬開最堅硬的嘴巴。
盧娜沉默地走上前,操作機關,將那名刺客從吊索上放了下來。
雙腳觸地的瞬間,那名曾經高傲的黑暗靈族刺客,並沒有試圖攻擊或掙紮,而是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隨即猛地蜷縮起身體,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埋入臂彎之中,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當盧娜試圖靠近時,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曾經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如同落入陷阱的幼獸般的純粹恐懼。她看著盧娜,這個不久前還是她刺殺目標的阿斯塔特,眼中竟然沒有絲毫恨意,隻有一種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絕望哀求。
當盧娜伸出覆蓋著裝甲的手臂,想要將她扶起時,她竟然如同溺水者般,猛地伸出雙臂,死死地抱住了盧娜的腿甲,將臉頰緊緊貼在那冰冷的金屬上,仿佛那是唯一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的依靠。她完全忘記了彼此敵對的身份,隻剩下生物最本能的、對剛才所經曆一切的恐懼和尋求庇護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