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鋪開,天邊僅透出一線灰白。打印機的餘溫還殘留在紙張邊緣,那份寫著“核心技術人員名單待定”的會議紀要靜靜躺在籌備小組的辦公桌上,墨跡未乾,仿佛預示著某種懸而未決的命運。窗外,新廠東側那片被劃為研發中心選址的空地,昨夜剛完成圍擋搭建,鐵皮在晨風中發出輕微的震顫聲,像是某種低語,提醒著這片土地即將承載的重量。
陸軒站在窗前,手中捏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他沒有喝,隻是任由那股澀意從指尖蔓延上來。昨夜他反複推演過籌備進度表,每一個節點都像釘入木板的鐵釘,不容鬆動。可今晨趙宇帶來的消息,卻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了那層看似穩固的表象。
“啟明那邊……還是不肯鬆口。”趙宇站在他身後,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他們說,核心算法團隊涉及集團最高級彆知識產權,哪怕隻是參與前置模擬,也必須經過董事會特批。而特批的前提是——我們先交出三項關鍵技術的底層邏輯作為‘對等投入’。”
陸軒沒有回頭。他知道這要求意味著什麼。那不是合作,是索取,是試探,甚至是羞辱。他創立樊星閣以來,靠的從來不是依附,而是自立。從校園一戰成名,到如今站在產業前沿,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實力砸出來的路。而現在,有人想讓他跪著進這扇門。
“他們真覺得,少了他們的核心人,這研發中心就轉不動?”陸軒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塊鐵墜入深井。
“徐峰的意思是,外圍工程師隻能做執行,真正的技術決策,必須由他們內部閉環完成。”趙宇頓了頓,“他還提到,若我們在人員管理上無法保證絕對隔離,他們寧願暫停合作。”
陸軒緩緩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脆響。他轉身,目光掃過牆上那張剛剛掛起的研發中心布局圖——兩百米步行通道、獨立服務器機房、雙主任辦公室……每一筆,都是他親手畫下的藍圖。可如今,這張圖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清晰的線條開始模糊。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拿起手機,撥通了孫明的號碼。
會議室裡,氣氛比晨風更冷。
孫明攤開一份資金分配草案,紙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紅藍雙色批注。啟明方提出的采購方案中,高精度激光校準儀、三維掃描儀、動態應力測試平台等關鍵設備,均被列為“聯合采購”,但資金比例卻寫著“樊星閣承擔60,啟明承擔40”。
“理由是什麼?”陸軒盯著那串數字,語氣平靜得近乎危險。
“他們的說法是,設備後期將主要用於現場調試,而現場屬於我們施工範疇,所以使用頻率更高,理應多擔成本。”孫明聲音沉穩,卻難掩一絲怒意,“可問題是,這些設備的研發階段使用率至少占70,而且數據標準由他們主導。他們拿走主導權,卻讓我們扛大部分錢,這不合理。”
陸軒冷笑一聲,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劃過那份草案:“他們既要技術控製權,又要資金話語權,還想讓我們感恩戴德?”
沒有人接話。空氣仿佛凝固,連空調的嗡鳴都顯得刺耳。
李剛坐在角落,拳頭早已攥緊。他不是不懂技術,但他懂兄弟。他知道陸軒為這個項目傾注了多少心血——從返工那天起,他沒睡過一個整覺,沒錯過一次進度會。可現在,不是敵人在擋路,是“盟友”在背後遞刀。
“要不……我們自己乾?”李剛猛地站起身,聲音炸開,“不就是個研發中心?我們找人,買設備,自己建!何必看他們臉色!”
陸軒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嗬斥,也沒有附和。他知道李剛的憤怒從何而來,也知道這提議背後的衝動。可現實不是街頭火並,不是誰拳頭硬誰說了算。技術壁壘,資金門檻,時間窗口——每一樣,都像一座山,壓在他們前行的路上。
“自己乾,需要三年。”陸軒緩緩道,“等我們爬上去,彆人已經建好了城池,劃好了疆界。我們不是輸在膽氣,是輸在節奏。”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在“人員配置”和“資金分配”兩個板塊上重重畫了兩個叉。
“他們想卡住我們的脖子,我們就讓他們知道——這脖子,沒那麼容易捏斷。”
他轉身,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趙宇,你再去一趟啟明,不是談妥協,是談底線。我們不強求核心團隊全員介入,但至少,要有一名算法主程參與前期架構設計。這是技術對接的最低要求,不是請求,是告知。”
趙宇點頭,眼神堅定。
“孫明,你重新核算設備采購成本,把使用頻率、維護周期、研發與施工階段的權重全部拆開,做一份反向提案。我要讓他們看到,他們的算法再精,沒有我們的工程落地,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孫明迅速記錄,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響。
“還有——”陸軒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查一下啟明采購部最近三個月的設備租賃記錄。他們說租賃更劃算,那我就看看,他們到底租了多少,花了多少,是不是真為了‘節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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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明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低頭記下,嘴角微微一揚。
籌備工作重新啟動,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中。
趙宇當天下午便前往啟明總部。接待他的仍是徐峰,態度客氣,卻寸步不讓。當趙宇提出算法主程參與的需求時,徐峰隻是輕輕搖頭:“陸總的想法我們理解,但集團規定,核心技術人員不得參與外部聯合項目,這是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