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尚未褪儘,陸軒仍站在辦公室窗前,目光穿過城市的天際線,落在遠處工地泛著冷光的鋼架上。林娜剛剛離開,桌上的那份巴拿馬注冊的協議複印件攤開著,編號清晰,字跡冰冷,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這場談判的暗流湧動。
他沒有動,目光落在地圖上那條從非洲東岸橫跨印度洋的紅線上,像一道尚未落筆的判決。
半小時後,會議室的燈亮了。
長桌兩側已坐滿人,張濤、孫明、李剛、趙宇依次列席。陸軒推門而入,腳步不重,卻讓整個空間安靜下來。他沒有開場,隻是將那份協議推到中央,指尖在公司編號上輕輕一劃。
“他們用假身份談合作。”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鐵錘敲在砧板上,“從第一分鐘起,就沒打算以真麵目相見。”
李剛一拳砸在桌上:“那就彆談了!技術是咱們的命根子,不能讓他們拿去當跳板。”
“命根子要護,路也得走。”張濤開口,語氣冷靜,“但他們想要的不隻是接口,是整套係統運行邏輯。全鎖死,合作就斷了。”
“所以問題不在要不要談,”陸軒坐下,目光掃過眾人,“而在怎麼談——技術、資金、收益,三條線,一條都不能塌。”
他抬手,在空中虛劃三道:“技術可談範圍,資金必查流向,收益須保底線。明天就要和他們再碰麵,今晚,我們必須把這三件事釘死。”
張濤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寫下“階段性開放”四個字。筆跡未乾,陸軒的目光已在上麵停留了一瞬。
“什麼意思?”李剛皺眉。
“不是一次性給,也不是完全不給。”張濤轉身麵對眾人,“比如第一階段,隻開放運維接口,不涉及核心算法;第二階段,根據項目落地情況,逐步授權調試權限。每一級開放,都對應對方的實際投入和透明度。”
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
“聽起來像在賭信任。”趙宇低聲說。
“不是賭。”陸軒開口,“是用規則換進度。他們想拿技術,就得拿真東西來換——項目日誌、采購合同、資金流水,一樣都不能少。”
孫明點頭:“我剛調了他們上次提交的出資方案,設備采購占比超過六成,遠高於行業標準。我已經比對供應商名單,有兩家公司注冊地和南美那條線上的企業重合。”
“錢還沒進來,路已經鋪好了。”陸軒冷笑,“他們不是來合作的,是來走賬的。”
“那怎麼辦?”李剛問。
“反向設限。”陸軒站起身,“明天會談,我提分期注資——我們這邊按工程進度撥款,他們也得一樣。每一筆錢,都要有審計鏈,每一台設備,都要有溯源記錄。敢含糊,合作立刻中止。”
張濤快速記錄下要點後,稍作思考又補充道:“技術層麵,我們可以同意‘接口分級開放’,但必須綁定實地驗證。比如,他們先開放肯尼亞項目的全部財務日誌,我們才考慮第一級權限移交。”
“好。”陸軒點頭,“就這麼定。”
會議結束,眾人散去。陸軒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白板前,盯著那四個字看了許久。窗外,夜色已深,城市燈火如星河鋪展。
第二天午後,孫明獨自留在財務分析室。
電腦屏幕上,是對方提交的聯合出資明細表。他逐項核對,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不停。設備采購、運輸費用、監理支出……每一項都看似合理,但總金額的分配比例卻透著蹊蹺。
他調出馬亮之前提供的跨境轉賬線索,開始比對供應商信息。兩家名為“太平洋能源設備”和“新洲技術物流”的公司,注冊地均在加勒比某離岸群島,而其股東名錄中,一家信托基金的名字反複出現——正是與卡洛斯集團有關聯的那家。
“果然是同一條河。”孫明低聲自語。
孫明繼續深入挖掘,調出了過去六個月的采購合同掃描件仔細研究。一份未標注來源的發票複印件引起他的注意:金額870萬美元,落款日期為項目啟動前兩個月,品名為“高壓儲能模組預付款”,但供應商不在對方提供的正式名單中。
他將發票掃描存檔,隨即起草《資金風險預警報告》。報告末尾,他特意附上這張發票,並標注:“異常支出,時間前置,來源不明,建議列為審計重點。”
文件打印出來,他親自送到陸軒辦公室。
傍晚,會客室燈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