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工地東側的圍欄已重新焊牢,鐵皮上殘留的切割痕跡還泛著銀白。陸軒站在地基邊緣,手裡握著卷尺,混凝土的棱角在指尖劃過,冷硬而真實。他彎腰俯身,將尺子貼在新澆築的基座邊緣,一寸一寸測量,動作沉穩,不急不緩。
身後施工隊陸續進場,腳步聲踏在碎石上,節奏比昨日清晰了許多。沒有人高聲呼喝,也沒有人遲疑不前。李剛帶著安保組巡查一圈後走來,低聲彙報:“圍欄加固完成,監控全部重啟,夜間無異常。”陸軒點頭,將測量數據記入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翻頁時,一行小字掠過視線——“李建國,焊工崗,培訓第三天”。
他合上本子,遞給技術員:“按標準執行,不趕工,不偷工。這一錘定音的地基,不能有半點虛浮。”
技術組立即展開校驗,儀器聲滴滴作響。張濤蹲在管網溝槽旁,眉頭緊鎖。地質探頭反饋的波形圖異常,土層密度不均,若按原設計鋪設剛性管道,後期沉降必然導致破裂。他調出青山口電站的施工檔案,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終於停在一段標注為“斷層緩衝區”的記錄上。
“柔性接頭方案。”他站起身,聲音不大,卻讓身旁的工程師抬頭,“當年他們用分段緩衝加彈性密封,扛住了三次地震餘波。我們也能。”
當晚,張濤帶著團隊在模擬艙內進行壓力測試。液壓泵緩緩加壓,管道接口處的傳感器數值跳動。第一次,接頭破裂;第二次,密封圈老化失效。淩晨三點,第三次測試啟動。水壓升至1.8兆帕,持續十分鐘,讀數穩定。張濤摘下耳機,對施工負責人說:“方案可行,明天就改。”
陸軒在指揮車裡聽完彙報,隻問了一句:“材料能按時到位?”
“已經協調三家供應商,明日中午前全部進場。”
他點頭,未再多言。真正的戰鬥不在風口浪尖,而在無人注視的細節裡。一寸接縫,一道焊口,都是大廈將立的根基。
三天後,地下管網首段順利貫通。驗收組用內窺鏡檢查管道內部,畫麵清晰,無一絲裂紋。張濤在報告末尾添上一句:“建議納入樊星閣《綠色工程標準化手冊》第3.2版。”筆尖頓了頓,又補上日期與簽名。這不是一次應急修補,而是一次經驗沉澱。未來千百公裡的管線,都將以此為尺。
與此同時,孫明坐在財務室,麵前攤開七日支出明細表。屏幕上的曲線圖從陡峭下滑轉為平穩上升。停工期間的設備重購曾讓預算亮起紅燈,但複工後材料損耗率下降了12,人工效率逐日回升。他調出林娜提供的就業登記數據,對比用工成本,發現村民培訓上崗後返工率幾乎為零,遠低於外包隊伍。
晨會開始,他站在投影前,手指點向最後一欄:“當前總支出控製在預算96.7,若維持現有節奏,最終可壓至98以內。”
會議室裡一片靜默。過去他們常為資金周轉焦頭爛額,如今竟能提前預警盈餘。
“不是省出來的。”孫明看著陸軒,“是穩出來的。”
陸軒起身,走到窗前。工地上的塔吊緩緩轉動,吊臂下,混凝土罐車正將原料倒入攪拌機。遠處,李建國戴著安全帽,站在焊接平台旁,手持焊槍,弧光閃動。第一道焊縫成型,平整如線。
趙宇組織的上崗儀式沒有彩帶,沒有致辭。他隻是拍下這一幕,發到內部通訊群,附言:“今天,我們不隻是建電站,是建一種可能。”
消息發出三分鐘後,群裡陸續跳出回複。
“第二批培訓名單報上來了。”
“後勤組申請增設臨時食堂。”
“監理組建議設立日進度公示牌。”
陸軒看著屏幕,沒有回複。他打開對講機,聲音平靜:“通知施工組,明日開始,每日八點整發布工程進度簡報,全員可見。”
第二天清晨,一塊嶄新的公示牌立在工地入口。白底黑字,清晰列出昨日完成量、今日計劃、責任人姓名。工人路過時停下腳步,有人掏出手機拍照,有人指著某一行低聲討論。一名老電工拍了拍年輕學徒的肩:“看見沒?你負責的電纜溝,排在第三項。”
效率在無聲中回升。吊裝、澆築、焊接,各環節銜接順暢。監理不再反複叫停,安全員巡查時臉上多了幾分鬆弛。胡軍站在高處觀察一整天,傍晚向陸軒報告:“今日無返工,無安全事故,進度超計劃2。”
陸軒站在指揮車外,望著西沉的太陽。晚風卷起塵土,吹過尚未封頂的框架結構,發出低沉的呼嘯。他抬手看了看表,七點四十分。
“通知後勤,今晚加餐。”
“所有人?”
“所有人。”
食堂燈火通明,飯菜香氣彌漫。李建國坐在角落,端著一碗熱湯麵,湯麵上浮著幾片青菜和一塊鹵肉。他低頭吃著,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問:“老李,你兒子學校的事,真解決了?”
他點頭:“手續全辦妥了,下周就能繼續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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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讓我閨女報個保潔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