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把那份《跨區域市場複製可行性報告》放進公文包的夾層,拉上拉鏈的動作很輕,卻像是在封存某種決心。他走出寧平服務站時,天剛蒙蒙亮,運維車的燈光還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道軌跡,像未熄的星火。他沒有回頭,徑直上了車,司機早已候著,車窗外的城市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車內,他打開筆記本,調出國際拓展方案的ppt。屏幕上,“聽風”係統的架構圖清晰陳列,sop流程、用戶響應機製、邊緣計算模型,每一項都經過千錘百煉。這是他們用三個月時間從城西一點一滴打磨出來的體係,是陸軒心中能走向世界的火種。他翻到合作意向書的附件,三家企業名稱赫然在列——德國的英泰克、新加坡的森聯、加拿大的諾維亞。三家都是智能健康領域的老牌企業,若能合作,便是打開國際市場的第一扇門。
視頻會議準時接通。屏幕分割成四塊,陸軒坐在主位,身後是樊星閣的標誌,簡潔而沉穩。他開口,聲音不急不緩:“我們帶來了‘聽風’係統的完整運營模型,願意開放技術接口,與貴方共建本地化服務體係。”
德國代表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你們的係統未通過ce認證,數據存儲方式不符合gdpr要求,合作基礎不存在。”
新加坡代表翻了一頁文件,抬頭:“你們的‘區域微調’機製,我們認為是管理漏洞。標準化產品不應因地域改變核心邏輯。”
加拿大代表最後開口,語氣略帶輕慢:“我們更傾向與有國際合規經驗的企業合作。你們的模式……太像社區互助項目,不是商業產品。”
會議室裡一片靜默。陸軒沒有爭辯,而是調出寧平和太原的運行數據,展示係統在真實場景中的響應效率、用戶留存率、服務閉環完成度。他指著一組曲線:“這是獨居老人夜間異常體征觸發後的平均響應時間——兩分十七秒。我們的運維團隊能在三分鐘內抵達現場。”
“數據不錯。”德國代表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但你們沒有第三方審計報告,無法證明數據真實性。在我們這裡,信任建立在標準之上,不是故事之上。”
會議在十分鐘內結束。對方禮貌地表示“會內部討論”,但眼神中的疏離已說明一切。
陸軒關掉視頻,屏幕暗下,映出他沉默的輪廓。他低頭,從公文包中取出孫明標注“跨境結算通道”的文件,指尖在“彙率浮動”“稅務合規”“跨境資金池”幾行字上緩緩劃過。這份文件曾是他們邁向國際的第一步證據,如今卻像一麵鏡子,照出他們與世界規則之間的鴻溝。
他撥通內線:“叫張濤、孫明、林娜,十分鐘後作戰室。”
作戰室的燈亮著,白板上還留著上一章“三步走”的筆跡。三人陸續進來,沒人說話。張濤坐下便打開電腦,調出技術文檔目錄;孫明翻開財務模型,手指在幾組數字間移動;林娜抱著一疊打印件,紙頁邊緣微微卷起。
陸軒站在白板前,沒提會議結果,隻問:“如果我們要出海,第一步該做什麼?”
張濤立刻回答:“補認證。iso、ce、f,全部走一遍。技術層麵我們可以改,文檔也能重做。”
孫明搖頭:“光有認證不夠。我們的財務模型沒考慮外彙結算周期,也沒預留稅務緩衝。一旦資金卡在境外,整個鏈條就斷了。”
林娜輕聲說:“他們聽不懂我們說的話。不是語言,是邏輯。我們說‘服務要有人情味’,他們聽的是‘風險不可控’。我們講‘本地化響應’,他們覺得是‘管理不統一’。”
陸軒聽著,目光落在白板上“複製它”三個字上。他忽然明白,他們一直想的是把城西的成功複製出去,卻忘了世界並不按他們的邏輯運轉。
他翻開那份可行性報告,找到張濤寫下的那行小字:“是否預留國際接口?”指尖停在那裡,許久不動。
“我們錯了。”他終於開口,“我們以為複製模式就是擴張,但彆人看的不是模式,是規則。我們用中國的方式講標準,而他們隻認自己的語言。”
室內一片寂靜。
“暫停所有對外接洽。”陸軒合上報告,聲音沉穩,“下一階段,不談合作,隻談理解。我們要先聽懂世界,再讓世界聽懂我們。”
散會後,其他人陸續離開。陸軒沒走,他回到辦公室,關上門,從抽屜裡取出那本《國際商業法基礎》。書是新買的,封麵平整,頁角未折。他翻開第一頁,看到“數據主權”“跨境傳輸限製”“本地化合規要求”幾個關鍵詞,筆尖在旁邊輕輕劃了一道。
他把“跨境結算通道”文件抽出,夾進書中第十五頁,正好是“國際支付體係與反洗錢監管”的章節。然後,他打開電腦,調出各國對智能設備的準入政策。德國要求所有健康數據必須本地存儲;新加坡禁止邊緣設備獨立決策;加拿大則明文規定,任何自動報警係統必須接入政府應急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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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條條看下去,眉頭越皺越緊。原來“聽風”引以為傲的邊緣計算,在某些國家竟被視為“數據孤島”,涉嫌違規。而他們引以為豪的快速響應機製,若未經政府備案,反而可能被定義為“非法乾預”。
他靠在椅背上,閉眼片刻。再睜眼時,目光落在辦公桌玻璃板下壓著的那張手繪圖上。“你們做到了我十年前想做的事。”——那行字依舊清晰。他輕輕撫摸紙麵,仿佛在觸摸某種初心。
電話響起。他接通,是馬亮。
“陸哥,北方用戶群已經自發組織了五個區域分群,總人數破萬。有人提議開發app遠程查看父母狀態。”
陸軒沉默幾秒,說:“先不急。幫我查一件事——近五年,有多少中國科技企業出海失敗?尤其是,被‘標準’卡住的。”
馬亮一怔:“具體範圍?”
“凡是因認證、合規、文化誤解導致合作破裂的,全部列出來。我要知道,他們倒在了哪一步。”
電話掛斷,辦公室重歸寂靜。窗外,夜色已深,整棟樓隻剩下他這一盞燈還亮著。他打開筆記本,翻到空白頁,寫下第一行字:“合作不是求人認可,而是讓規則聽見我們的聲音。”
然後,他調出“聽風”係統的核心協議文檔,開始逐條對照國際標準。每發現一處差異,就在旁邊標注紅色。二十分鐘後,整頁已布滿紅字,像一片無聲的戰場。
他停下筆,盯著屏幕,忽然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全球智能設備監管案例集》。書很厚,頁邊已有磨損,顯然是舊書。他帶回桌前,翻開目錄,目光停在“中國產品出海受阻實錄”一章。
指尖剛觸到紙頁,手機震動。是孫明發來的消息:“跨境結算通道的預算,我重新做了三套方案,最低預留百分之八。”
陸軒回了一句:“按最高標準做。”
他放下手機,翻開案例集,第一行標題是:“2018年,某安防企業因數據未本地化被歐盟罰款兩億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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