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在黑暗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皮劇烈顫動。他睜開眼的瞬間,右眼傳來一陣灼熱,血色脈絡仍在眼白處微微跳動,像是有生命般緩緩延伸。頭頂是鏽蝕的金屬車頂,一道裂縫斜貫而過,透下微弱的紅光——那輪血月還懸著。
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四肢被某種柔韌卻極難掙脫的東西纏住。低頭看去,手腕和腳踝上繞著暗綠色的藤狀鎖鏈,表麵泛著濕潤的光澤,隨著他的呼吸節奏輕輕收縮,仿佛在感知他的心跳。
車廂內靜得能聽見金屬因顛簸發出的吱呀聲。前方駕駛座的方向傳來規律的翻頁聲,紙張摩擦帶著機械齒輪運轉的底噪,像一本自動翻動的賬本。
他剛想掙紮,一股寒意突然從額頭刺入。
陳詭就蹲在他麵前,右眼的單片鏡映出流動的數據流,左手指節上的金屬手套正貼在他的皮膚上。那手套表麵刻著“血月0317”的編號,紋路深陷,像是用刀刻進去的。
“序列9……吸血鬼?”陳詭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實驗報告,“不對。你還能思考,能壓抑欲望——有意思。”
話音未落,那隻手套猛然發力。
陳默腦中炸開一片刺痛,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撞擊,更像是無數細小的針頭沿著神經遊走,在他記憶深處鑿開一道口子。畫麵不受控製地浮現:他撲向老張的屍體,牙齒撕開腐爛的皮膚,血液湧入口腔;他跪在樓梯間乾嘔,指甲摳進地磚縫隙;他在玻璃門前被白影攔下,意識被強行拖拽……
這些記憶被抽離、重組,像代碼一樣被讀取、分析。
他喉嚨發緊,身體僵硬,連眨眼都做不到。那種感覺就像被人剝開顱骨,把大腦攤在桌上逐層掃描。
不能昏過去。
這個念頭剛起,他猛地咬破舌尖。
劇痛如電流貫穿全身,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這味道本該激發嗜血衝動,可此刻卻成了錨點,把他從被操控的深淵裡拉回一線清明。
他瞪著陳詭,聲音沙啞:“你……不是人。”
陳詭沒動,鏡片後的倒計時數字跳動了一下:0316。
片刻後,他收回手套,緩緩站起身。金屬關節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像是齒輪歸位。
“能抵抗精神乾擾的序列9,存活率提升12.6。”他說這話時依舊平靜,仿佛剛才的入侵隻是例行檢測,“大多數人在第一波探測中就會崩潰,要麼失憶,要麼瘋掉。你能靠自殘恢複意識,說明理性尚存。”
他退後兩步,從實驗服口袋裡取出一塊布,慢條斯理地擦拭單片鏡。
“你以為我在攻擊你?不,我是在測試你的穩定性。一個會失控的容器沒有價值。”
陳默靠著車廂壁,喘息未定。嘴裡還有血味,舌尖火辣辣地疼。他沒說話,隻是盯著對方的動作。
“你體內有異常能量循環模式。”陳詭繼續道,“不同於已知任何序列。血月激活,吸食詭異血液獲取能力——但你昨晚吸的是人類屍體,按理應立刻陷入狂躁。可你沒有。你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並試圖壓製本能。”
他頓了頓,語氣罕見地帶上一絲探究:“你是怎麼做到的?”
陳默終於開口,聲音仍有些抖:“我不……想死。”
“太模糊。”陳詭搖頭,“我要具體機製。神經抑製路徑?多巴胺閾值調節?還是某種潛意識編碼?”
“我隻是……咬筆帽。”
“什麼?”
“以前加班,壓力大了就咬筆帽。”陳默舔了舔裂開的嘴唇,“剛才也是。一咬,腦子就清醒一點。”
陳詭沉默了幾秒,鏡片上的數據流忽然加速滾動。他低聲自語:“習慣性行為替代應激反應……條件反射覆蓋原始衝動……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