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右手還搭在槍帶上,虎口處的電路圖被汗水浸得發暗。血月的光從破屋頂漏下來,照在他臉上一道未乾的燙痕上,微微泛紅。他沒動,隻是盯著遠處那輛廢棄油罐車的玻璃殘片——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銀光,像刀鋒劃過鏡麵。
風停了。
他緩緩閉眼,再睜時,右眼血絲深處浮起半圈銀白齒輪紋,一閃即逝。
“你在看什麼?”蘇紅袖的聲音從三步外傳來。
她站在殘垣邊緣,唐刀橫在臂前,紅色發帶垂在肩側。剛才林淼離開後,她便一直靜立原地,像是等了一個合適的時機。
陳默沒回答,隻將背上的狙擊槍卸下,靠在斷牆邊。金屬槍身與水泥摩擦,發出短促的刮響。
“你剛才用的不是古武。”她說,“是機器人的邏輯。”
他抬眼看她。
“把火焰膨脹係數、冰刺彈射角度全算進去,你以為這是編程?”她走近兩步,左肩青色龍紋隱約浮現,“可你忘了,氣是活的。”
陳默沉默片刻:“我沒練過。”
“但你想學。”她盯著他右眼,“為了不用再靠吸血換技能。”
他沒否認。
蘇紅袖抬起右手,指尖輕旋。一縷氣流自她指端升起,越轉越急,竟凝成一道寸許高的微型龍卷。衣擺無風自動,邊緣浮現出《鎮魔八式》的金色字跡,如烙印般一閃而滅。
“禦氣訣第一式:引息歸流。”她說,“呼吸為引,意為舵,氣隨心動。你能聽懂嗎?”
陳默點頭。
“那就試試。”
他盤膝坐下,背靠斷牆。深吸一口氣,按她所說的方式引導體內氣息。起初順暢,可當氣流經胸口時,喉嚨突然發緊,一股腥甜湧上鼻腔。
右眼血絲猛地跳了一下。
他咬住舌尖,壓下那股衝動。
“節奏錯了。”蘇紅袖說,“你太急。像在跑代碼,一步接一步,可氣不是指令。”
陳默調整呼吸,放緩節拍。這一次,他把她的動作拆解成三個參數:吐納頻率、意念流向、能量聚焦點,在腦中建立模擬模型。每一次吸氣,都像在調試一段不穩定函數。
漸漸地,掌心有了反應。
一絲微弱氣流在他兩手之間遊走,如同電流穿過未接通的線路。雖不成形,卻已能感知。
蘇紅袖眼神微動:“有點意思。”
陳默沒鬆勁。繼續引導,試圖讓氣流穩定旋轉。就在即將成型之際,腦海忽然嗡鳴一聲——
黑暗中響起低語。
古老、拗口,像是某種失傳的咒文。伴隨著骨骼扭曲的幻覺,脊椎仿佛被人從中剖開,有東西正順著神經往上爬。
他的手指猛然抽搐,掌心氣流潰散。
鼻腔一熱,血滴落下,砸在膝蓋上。
“停!”蘇紅袖出手如電,一把扣住他手腕。
她瞳孔驟縮。
“這不對。”她低聲說,“你的血……怎麼會有‘逆脈歸元’的味道?”
陳默喘著氣,額角冒汗:“什麼?”
她沒答。左手迅速撫過唐刀刀柄,那裡一道極細的銀紋悄然亮起,形狀扭曲,似符非符。光芒一閃即收,但她臉色已變。
“這符……”她盯著他,“和控製我的那個東西同源。”
陳默心頭一沉。
他還記得那天夜裡,她揮刀自儘時,刀身上閃過的一道隱秘刻痕。當時他以為是裝飾,現在想來,那是標記。
“你被種過印記。”他說。
“不是我。”她盯著他,“是你。你體內有禁術殘留,而且……它在回應我剛才的禦氣。”
陳默沉默。
他想起第一次吸食詭異血液時的畫麵——昏暗走廊,倒伏的屍體,還有耳邊回蕩的吟誦聲。那時他以為隻是幻覺,現在才明白,那是記憶被封存的部分正在蘇醒。
“彆再試了。”蘇紅袖鬆開手,退後半步,“你這具身體,經不起第二次反噬。”
“可我必須試。”他抹掉鼻血,聲音平穩,“我不可能永遠靠吸血活著。”
“那你得先弄清楚自己是誰。”她看著他,“一個程序員?一個機械師?還是……某個被拚湊出來的容器?”
陳默抬頭。
她的眼神不像質疑,更像確認。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趙鐵山的事已經暴露了一部分真相——有人在用活人承載數據。而他呢?他覺醒時為何偏偏是對金錢的執念強化?他吸血後獲得的能力為何總是隨機卻不失控?
這些都不是偶然。
“我可以教你。”蘇紅袖忽然說,“但有個條件。”
“什麼?”
“下次運功前,讓我在你身上畫一道鎮壓符。萬一禁術複蘇,我能及時切斷聯係。”
陳默猶豫。
“你不信我?”她問。
“我不是不信。”他低頭看著自己還在滲血的鼻孔,“我是怕連累你。”
蘇紅袖冷笑:“我現在已經陷進去了。你體內的東西,和陳詭用的是同一套符文體係。你以為他為什麼一直留著你?”
陳默沒說話。
遠處,又是一道銀光掠過油罐車的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