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嬰兒車卡在樓梯拐角的輪子掰正,冷風鑽進衣領,她沒抬頭,隻把五寶往懷裡摟了摟。大寶在背帶裡睜著眼,視線掃過樓道牆壁,手指輕輕蜷了一下。
她踩著舊棉鞋走到底樓,陽光斜劈過來,照在車輪上那道裂痕上。她沒停,推著車往巷口走。玉佩貼著胸口,溫溫的,像是被體溫焐熱了。
工廠區在城西,公交要坐四站。她把孩子們一個個安頓好,三寶蓋上擋風布,五寶塞進最裡側,大寶坐在前頭,眼睛一直沒閉。車到站,她抱起兩個,推車拎包,穿過鐵皮棚搭的招工點。
工頭坐在塑料凳上抽煙,褲兜裡手機震個不停。他抬眼掃了一圈,看見嬰兒車,眉頭一皺。
“帶五個娃來應聘?”他吐出一口煙,“我們這兒是縫紉車間,不是托兒所。”
旁邊幾個等工的女工掩嘴笑。一個穿藍外套的低頭跟同伴說:“這種女人,八成是想靠孩子蹭低保。”
蘇瑤沒看她們,把車停穩,解開背帶把大寶抱下來,放在腳邊的小墊子上。她直起身,盯著工頭:“您有塊廢布嗎?”
工頭冷笑:“乾什麼?”
“三十秒。”她說,“能改個能賣的。”
工頭嗤了一聲,從腳邊紙箱裡抽出一塊灰撲撲的邊角料扔過去:“就這破布,你能變出花來?”
蘇瑤沒說話,蹲下身,把布攤在膝蓋上。她從包裡抽出剪刀,哢嚓兩下裁開,手指翻動,布片疊成三角,針線從包底抽出,穿得飛快。她把線咬斷,一拉,針腳已經走完。
三十秒不到,一塊破布變成卡通圍兜,熊臉圖案歪得有點滑稽,但眼睛鼻子都對稱,耳朵還縫了卷邊。
她把圍兜舉起來,遞過去。
工頭接過,翻來覆去看了三遍。他捏了捏針腳密度,又對著光看線跡,臉色變了。
“你以前乾過這行?”
“自己練的。”她把剪刀收進包,抱起大寶,“能上班嗎?”
工頭盯著她看了兩秒,終於點頭:“明天七點,車間三號機,彆遲到。”
她轉身推車要走,背後傳來一聲壓低的嘀咕:“她要是真進來,咱們工錢都得被壓低。”
是剛才那個藍外套女工。她站在棚子角落,手裡攥著一部舊手機,屏幕亮著,指尖在撥號鍵上懸了兩秒,按了下去。
蘇瑤腳步沒停,但左手悄悄摸到了包裡的剪刀柄。她沒回頭,隻把大寶往上托了托。
巷口風大,她把圍巾繞了一圈,遮住五寶的臉。大寶在她懷裡扭頭,視線穿過人群,落在那女工手上。他手指輕輕動了兩下,像是在數什麼。
她拐進公交站,把車停在長椅邊。五寶哼了一聲,她低頭拍了拍。大寶突然伸手,抓住她衣角,力道不大,但很穩。
“怎麼了?”她低聲問。
大寶沒反應,隻是盯著來路。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招工點已經看不見了。隻有鐵皮棚頂在陽光下泛著白光,像一塊燒燙的鐵皮。
她把玉佩從衣領裡拉出來看了一眼。表麵溫的,但邊緣那“”字雕紋,似乎比早上深了些。她沒多想,塞回去,重新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