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那顆圖釘放進抽屜最裡層,壓在藥盒底下。手指碰到玉佩時頓了一下,冰涼的觸感讓她脊背一緊。她沒再拿出來看,隻用膠布把抽屜縫封死,轉身躺回床上。
手機屏幕還亮著,搜索記錄清乾淨了,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刪不掉。大寶昨晚發來的語音她聽了三遍——“媽媽,你什麼時候回家?”聲音軟,帶著困意,可她聽得出那底下藏的不安。
護士推門進來換藥,說樓下有訪客登記找她。
“男的,戴眼鏡,留了張名片。”護士遞過來一張白底黑字的卡片,“說你有東西要鑒定。”
蘇瑤接過卡片,指尖劃過上麵燙金的字:市文物鑒定中心,陳誌遠。
她問:“他人呢?”
“走了。說你要是願意,明天再來。”
她把名片翻過來,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你那塊玉,不是市麵上的東西。彆隨便給人看。”
她盯著那行字,心跳慢了半拍。
林悅沒提過這事。可她記得前天晚上,林悅來醫院送飯,順手幫她整理脖子上的玉佩,多看了兩秒,還問了一句:“這東西一直戴著?”
當時她點頭,林悅什麼都沒說。
現在想來,那眼神不對勁。
她摸出手機打給林悅。響了五聲,接通。
“你在哪?”蘇瑤問。
“超市,給五寶買奶粉。”林悅聲音很輕,“怎麼了?”
“有人找我,說要鑒定玉佩。”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
“哦。”林悅語氣平常,“我請的。你不總說這玉來曆不明?我托人找了個專家,退休的,靠譜。”
蘇瑤沒說話。
“你彆怪我沒打招呼。”林悅低聲,“但這東西……萬一真有問題呢?你一個人扛著,我不放心。”
蘇瑤靠在床頭,呼吸有點沉。她不想牽扯任何人,可林悅早就站在她這邊了,從五寶出生那天起就沒退過。
“下次先跟我說。”她說。
“行。”林悅頓了頓,“他明天上午十點到你病房。穿灰西裝,戴金絲邊眼鏡。你要是覺得不對,直接趕人。”
電話掛了。
蘇瑤把手機反扣在腿上,盯著天花板。
她不是沒想過這玉的來曆。當年那一夜,厲霆琛走後,她在床頭發現它,裹在絲帕裡,沒留字條。她問過自己無數次,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可沒人能答。
她一直當它是信物,也當它是警告。
現在有人主動找上門,說明它不止值錢那麼簡單。
第二天九點四十分,敲門聲響起。
“請進。”
門開,男人走進來,五十歲上下,灰西裝,金絲眼鏡,手裡提著一個深棕色皮箱。
“蘇小姐?”他聲音平穩,“我是陳誌遠。”
她沒讓他坐。“東西帶來了?”
他從箱子裡取出一個放大鏡、白手套、還有幾張紙。“林小姐委托我做一次非公開鑒定。這是委托書,你可以看。”
她接過掃了一眼,簽字和章都真。
“玉呢?”他問。
蘇瑤從脖子上解下玉佩,放在床頭櫃上。
陳誌遠戴上手套,拿起玉佩時動作極輕,像捧著易碎的骨灰盒。他先用放大鏡看正麵龍紋,又翻過來照背麵。
突然,他呼吸一滯。
“這……”他抬頭,“你從哪得來的?”
“問這個乾嘛?”蘇瑤盯著他,“你能認出來?”
“龍紋雙麵雕,內圈刻‘承命於天’四字,用的是明代陰刻法。”他聲音壓低,“這種工藝,整個厲家,隻傳過一個人。”
“厲家?”
“厲氏集團老太爺定的規矩。”他看著她,“玉分三等,普通贈客,中等賜仆,最上等——隻給繼承人。而這枚‘承天佩’,當年隻做了一塊,給了他唯一的兒子,厲霆琛。”
蘇瑤腦子嗡了一聲。
“不可能。”她脫口而出。
“我做了三十年文物鑒定,經手過厲家七件藏品。”他把玉佩輕輕放回,“這玉的材質是和田血玉,二十年前在一場家宴上失蹤。當時鬨得很大,老太爺病倒,厲霆琛被罵不孝,說他弄丟了傳家信物。”
蘇瑤喉嚨發乾。
“你確定沒看錯?”
他搖頭。“紋路、重量、包漿,全都對得上。而且……”他指了指玉佩邊緣一處細微的缺口,“這裡有個裂痕,是當年厲霆琛練劍時磕的。記錄在厲家內部檔案裡,外人不可能知道。”
蘇瑤伸手拿回玉佩,手指發緊。
她想起那一夜。暴雨,酒店,男人離開時背影筆直,沒回頭。她醒來時,隻有這玉在枕邊。
原來不是禮物。
是身份。
是她根本不敢碰的兩個字: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