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停在工廠門口，蘇瑤把五寶從嬰兒車裡抱出來。孩子的小手還抓著圍巾的一角，腦袋靠在她肩上，睡得沉。她沒叫醒他，隻把背包甩上肩，另一隻手推著空車進了大門。
工友看見她，低頭避開視線。有人小聲說：“她還真敢回來。”
另一人接話：“孩子都上熱搜了，不趁機要賠償才怪。”
蘇瑤沒停步，徑直走向車間。包裡設計草圖的邊角硌著肋骨，她沒調整位置，像是故意留著那點痛感提醒自己——這不是療傷的時候。
車間牆上貼著紅紙，印著“年度設計大賽”幾個字。報名截止時間是上午十點。
她看了眼手機，九點四十七。
總監站在公告欄前，手裡拿著名單，正跟評審組的人說話。看見她進來，聲音頓了一下。
“蘇瑤。”他念出名字，語氣像在清理卡住的機器零件，“你報名了？”
她把草圖拍在桌上：“報了。”
“你懷孕的事還沒處理完，現在搞這個？”總監掃了眼她懷裡睡著的孩子，“公司有規定，孕期員工不得參與評獎。”
“我沒懷孕。”她說，“五個月前就生了。”
人群靜了兩秒，隨即有人笑出聲。
“生了？那你還天天抱著？”
蘇瑤沒理，隻把草圖展開，壓在玻璃板下。圖紙上是一隻熊形玩偶，背部嵌著不規則光點，線條連接成星圖狀。
“材料用邊角料區的廢布和舊電路板。”她說，“工藝部分，手工縫製導電線路，觸碰發光。”
評審組長湊近看圖，眉頭動了動：“這結構……你懂電子？”
“我兒子拆過玩具。”她說，“我看懂了。”
總監冷笑一聲：“邊角料隨便用，但違規材料一律取消資格。你這電路板，不在采購清單上。”
“不是采購的。”她說，“是孩子帶來的。”
沒人接話。孩子帶來的電路板能用？聽著像借口。
她轉身走進操作區，把五寶放在角落的折疊床上，蓋上薄毯。孩子翻了個身，嘟囔了句夢話，沒醒。
她拉開工具櫃，翻出針線、剪刀、膠槍。又從包裡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電路板——是大寶前兩天塞進她包裡的，說是“壞了的遙控器零件”。她拆了三天，才把能用的ed燈珠一顆顆取下來。
縫紉機被調過。針距忽大忽小，布料一拉就斷線。
她試了三次，停下。
旁邊工友假裝整理貨架，眼角偷瞄。她知道是誰動的手腳，沒點名，隻把機器電源拔了。
改用手縫。
她把廢布泡進草藥汁液裡。這是母親教的土法子，能讓硬化的布料軟化，晾乾後還能反光。她以前從沒用過，但現在，每一塊能發光的料都得用上。
時間一點一點走。
評審組在車間巡視，記錄作品進度。有人走到她桌前，看到她正用鑷子夾著細銅絲，一針一線縫進布層。
“你在做導電回路？”那人問。
“嗯。”她頭沒抬，“手指頭比機器準。”
“萬一短路呢？”
“加了絕緣層。”她指了指塗在銅絲外的透明膠，“慢是慢了點，但不會炸。”
那人沒再問，記下編號走了。
天黑下來，車間隻剩她一盞燈亮著。
五寶醒了，揉著眼睛爬起來。她遞給他一塊餅乾，輕聲說：“媽媽快好了。”
孩子咬著餅乾，蹲在桌邊看她操作。她把最後幾顆燈珠固定好，接上微型電池，輕輕拍了下玩偶的腦袋。
熊的眼睛亮了，胸口的星圖緩緩閃爍，像是被喚醒的銀河。
五寶“哇”了一聲，伸手去摸。光隨著觸碰變亮，又隨著收回變暗。
“叫它‘星寶熊’。”她說。
孩子點頭，摟住玩偶，笑出小豁牙。
評審組第二天上午九點開始打分。
所有作品擺上展台，編號匿名。
“星寶熊”放在c區第七位。沒人知道是誰做的。
評審組長拿著評分表，走到它麵前，反複翻看結構圖。
“創意分滿分。技術實現難度，s級。材料利用率，98以上。”
其他評委點頭。
“目前最高分。”
總監站在後排，臉色變了。他快步上前，拿起玩偶翻看底部標簽：“這電路板來源不明，屬於非指定材料，取消資格。”
“規則沒說不能用回收件。”組長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