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蘇瑤就把麵包車開到了老位置。她沒說話,隻是打開後備箱,把燈串、小桌、折疊椅一樣樣搬下來。五寶坐在後座,沒人吵,也沒人問。
三寶手裡攥著那輛舊遙控車,車殼有道裂痕,是他用膠帶纏了三層。他低著頭,拇指在搖杆上蹭來蹭去,沒看彆人。
蘇瑤回頭看了他一眼,把遙控車接過去,塞進攤位底下。“今晚你管這個。”她說,“彆讓它亂跑。”
三寶點頭,手指摳著桌角。
攤子支好,燈亮了。賣的是手工發夾和小掛件,五寶平時愛擺弄這些。蘇瑤把幾串亮片掛上支架,二寶踮腳幫忙,四寶遞剪刀,五寶抱著小熊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著人來人往。
沒人提早上那頓飯,也沒人提冰箱上的畫。但三寶一直沒笑。
林悅來的時候,拎著兩杯熱奶茶。“又擺攤?”她把一杯塞給蘇瑤,“五寶都快成夜市常駐員工了。”
蘇瑤接過,沒喝。“動一動,比悶著強。”
林悅掃了眼三寶,蹲下:“怎麼,小戰士今天不帶隊巡邏了?”
三寶搖頭,手伸進桌底,摸了摸遙控車。
“讓他歇著。”蘇瑤說,“今晚我守前,他守後。”
林悅笑出聲:“你們娘兒幾個,搞得像特工隊出勤。”
話音剛落,人群忽然往兩邊散。
一個男人衝了過來,手裡攥著把水果刀,刀尖滴著水珠。他穿著臟外套,褲腳一高一低,嘴裡吼著:“砸了!全給我砸了!”
蘇瑤反應極快,一把將五寶推進麵包車,順手鎖了車門。她抄起旁邊的縫紉機——那是個老式鐵家夥,沉得抬起來費勁,但她硬是拖到了身前,當成盾牌。
刀光一閃,男人朝她撲來。
“滾開!”蘇瑤吼。
男人咧嘴,酒氣衝人:“上次沒砸成,這次看你怎麼躲!”
他抬腳踹桌,燈串嘩啦倒地。二寶在車裡尖叫,四寶死死抱住五寶。
三寶沒動。
他蹲在攤子後頭,手指按在遙控器上,眼睛盯著男人的腳。
男人又衝了一步,刀尖離蘇瑤隻剩半米。
三寶猛地推搖杆。
遙控車“嗡”地衝出去,輪胎打滑了一下,隨即直奔男人右腳踝。車頭撞上去的瞬間,男人正要抬腿,重心一歪,腳下一絆,整個人往前撲。
刀脫了手。
他本能伸手撐地,可那刀就落在他身側,手一撐,正插進大腿外側。
“啊——!”嚎叫聲炸開。
人群全愣了。
男人跪在地上,手死死掐著刀柄,血順著指縫往下淌。他想拔,一動就疼得抽搐。
蘇瑤沒上前,也沒退。她盯著那把刀,又看向三寶。
三寶已經從桌底爬出來,手裡還握著遙控器,指節發白。
“彆碰他。”蘇瑤低聲說。
圍觀的人開始拍照,有人喊“報警啊”,但沒人靠近。
三寶低頭看了看遙控車,車頭癟了,輪子還在轉。他走過去,把車撿起來,然後蹲在男人旁邊。
“叔叔。”他聲音不大,但很穩,“你受傷了。”
男人疼得直喘,瞪著他。
三寶掏出兒童手表,按下緊急呼叫。接通後,他對著表盤說:“你好,有人摔倒了,刀插進腿了,你們要快點來,醫生要溫柔一點的。”
說完,他抬頭看蘇瑤:“媽媽,我打了120。”
蘇瑤喉嚨一緊。
她蹲下來,看著三寶的臉。那張小臉沾了點灰,嘴唇有點乾,但眼神亮得嚇人。
“你怕嗎?”她問。
三寶搖頭:“我不讓他傷你。”
蘇瑤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她想說點什麼,可話卡在嗓子眼。
遠處傳來警笛聲。
男人還在呻吟,血流了一地。有人遞了條毛巾,蘇瑤接過,扔給三寶。三寶跪著,把毛巾按在傷口旁邊,不敢碰刀。
“彆拔。”他說,“電視裡說,拔了會流更多血。”
蘇瑤看著他,忽然覺得胸口發燙。
警察來得很快。兩個穿製服的,一個穿便衣。他們分開人群,查看情況,有人拍照取證,有人問蘇瑤發生了什麼。
“他衝過來,拿刀要砸攤子。”蘇瑤說,“我躲了,他摔了。”
便衣警察看了眼遙控車,又看了看三寶:“這孩子乾的?”
蘇瑤沒說話。
三寶抬頭:“是我開的車,他絆倒了。”
警察皺眉:“你幾歲?”
“五歲半。”
便衣看了眼同事,沒再問。他蹲下檢查傷者,確認刀沒傷到動脈,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