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把最後一片碗碟放進瀝水架,水珠順著她手指滑落。廚房窗外的天色灰白,樓下的空地被風吹得卷起一片紙屑,她盯著那點白色,沒動。
五寶光著腳跑進來,仰頭:“媽媽,爸爸會不會回來?”
她擰乾抹布,擦手,“不會。”
“可他看了我們的紙飛機。”五寶小聲說,“他撿起來了。”
蘇瑤把抹布掛好,轉身時看見三寶站在門邊,手裡還攥著那塊玉佩。大寶在客廳拚圖,二寶趴在地毯上畫畫,四寶正把玩具收進箱子。沒人吵,也沒人哭,可空氣裡有種說不清的安靜,像等什麼要落下來。
她走到陽台,往下看。牆角那團紙飛機殘骸不見了。
樓下巷口駛來一輛黑色轎車,輪胎碾過積水,停穩。車門開,一雙皮鞋踏進水窪。
那人撐傘,一步步走來。
蘇瑤猛地關上陽台門,轉身進屋,“都回房間去。”
“為什麼?”二寶抬頭。
“聽話。”她聲音不高,卻讓孩子們立刻站起。四寶拉五寶,三寶抱起遙控車,大寶最後一個起身,看了她一眼,才往臥室走。
她走到門後,從鞋櫃抽出掃帚,握在手裡。
樓道傳來腳步聲。
一步一步,不快,也不停。
門鈴響了。
她沒動。
鈴聲停了。
片刻後,門把手被輕輕轉動。她一愣,隨即想起這樓的門鎖早就壞了。她後退半步,掃帚橫在身前。
門被推開。
男人站在門口,傘收著,肩頭微濕。他個子很高,黑色大衣一絲褶皺都沒有,領帶打得極正,像剛從某種重要場合走出來。
他看著她,沒說話。
蘇瑤盯著他,喉嚨發緊,卻沒後退。
“你是誰?”她問。
“厲霆琛。”他聲音低,不急,“我來找我的孩子。”
她冷笑,“誰的孩子?你認錯門了。”
他沒動,“昨天飛下來的紙飛機,背麵寫著‘爸爸在看我們嗎?’——那是我兒子寫的。”
蘇瑤握緊掃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往前半步,“你在想,我是不是來搶孩子的?是不是來逼你回去的?是不是又要用錢打發你們?”
她沒否認。
“我不是。”他說,“我隻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他們很好。”她打斷,“不需要你問。”
“他們住七樓,沒電梯。”他目光掃過斑駁的牆皮,“冬天水管會凍,夏天悶得像蒸籠。你每天擺攤到淩晨,靠接私活修電腦貼補家用。三寶手上的傷,是上個月為了護你留下的。”
蘇瑤呼吸一滯。
“你教他們拚圖、識字、畫畫。”他繼續說,“你讓他們相信,媽媽一個人也能撐起這個家。你做得很好。”
她咬牙,“所以?”
“所以,他們更需要一個父親。”他說,“不是基因,不是姓氏,是實實在在的陪伴。是生病時能立刻調來專家,是被人欺負時,對方知道他們背後有人。”
“他們有我。”她聲音沉下去。
“可你不是超人。”他看著她,“你也會累,也會怕,也會在夜裡摸那塊玉佩,確認它還在。”
蘇瑤猛地抬頭。
他知道了。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的,但她清楚——沒人該知道。
“那塊玉佩,是我十八歲那年戴上的。”他聲音低了些,“訂婚宴上,它不見了。我找了二十年。現在我知道,它一直在你手裡。”
她沒說話。
“我不問你當年為什麼走。”他說,“我隻問你,現在,能不能讓我走進來,看看他們?”
“不能。”她橫掃帚一擋,“你出去。”
他沒動,“蘇瑤,我是他們的父親。”
“你不是。”她聲音冷下來,“父親是每天陪他們吃飯的人,是聽他們講學校趣事的人,是半夜起來給他們蓋被子的人。你算什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拿著錢和身份,想把過去一筆勾銷?”
他沉默。
“他們叫你媽媽。”他說,“可他們也問,爸爸在哪裡?”
“那是我該管的事。”她逼近一步,“你沒有資格站在這裡談責任。”
他看著她,眼神沒變,“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