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又響了一聲,比剛才更急。
蘇瑤指尖一緊,藥箱還拎在手裡,二寶的紗布剛換好,棉簽落在洗手池邊。她看了眼客廳,五寶都坐在地毯上,大寶正把弟弟妹妹往角落帶。她沒說話,隻朝他們搖頭,然後走向玄關。
貓眼裡,兩個穿製服的女人站在門外,一人手裡夾著文件夾,另一人拿著平板。她們肩章上的標識清晰,確實是兒童保護機構的製式服裝。可蘇瑤記得清楚,社區登記從不會派這個部門來。
她拉開一條縫,臉貼在門邊:“證件。”
對方遞來工作證,她抽出半秒掃了一眼。機構名稱沒錯,編號也能查,但照片上的人她沒見過。她沒收回視線,聲音壓低:“誰舉報的?”
“有市民上傳視頻,反映您使用未經處理的植物為兒童外敷,涉嫌違反未成年人保護條例。”拿平板的女人語氣平穩,像在讀流程,“我們需要進門核實孩子健康狀況。”
“視頻?”蘇瑤喉嚨發乾。
就在這時,手機在褲兜震動。她沒動,直到對方又開口:“如果您拒絕配合,我們將依法申請強製調查程序。”
她這才退後半步,單手摸出手機。屏幕亮起,陳芳發來一張截圖。
帖文標題刺眼:《單親媽媽用嘴嚼野草給孩子治傷,是母愛還是虐童?》
發布時間是淩晨三點。賬號叫“都市清風”,粉絲極少,可轉發量已經破萬。視頻被剪過——隻截取她低頭咀嚼草葉的畫麵,沒拍她撕裙角止血,也沒拍她冷靜處理傷口的全過程。評論區炸了。
“這他媽是封建迷信!”
“孩子要是破傷風死了誰負責?”
“建議立案調查,這種母親根本不配當家長!”
她手指滑動,一條高讚評論跳出來:“親媽不如後媽,聽說厲家大小姐早就想收養這五個孩子了,可惜人家不認爹。”
蘇瑤猛地抬頭,盯著門外兩人:“你們是來帶走孩子的?”
“我們隻是調查。”拿文件夾的女人語氣不變,“程序合法,請您配合。”
“我不開門。”她說,“我要先聯係律師。”
“若您持續拒絕,我們有權通知警方協助。”
話音未落,樓道傳來皮鞋踩地的聲音,節奏快而穩。兩個女人同時回頭。蘇瑤透過貓眼看見一個高大身影走來,黑西裝,領帶一絲不苟,身後跟著三人,都拎著公文包。
厲霆琛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兩名工作人員,聲音不高:“你們沒穿工牌,也沒提前發正式通知函。誰授權你們上門執法?”
“我們接到舉報平台轉辦件,按應急流程處理。”拿平板的女人回答。
“應急流程也需要備案編號。”他身後的律師上前一步,打開文件夾,“這是五個孩子的生物學父親出具的委托書,以及臨時禁止令申請材料。在法院未裁定前,任何機構不得擅自接觸未成年人。”
對方沉默幾秒,翻看證件。厲霆琛側身,擋在門前,視線終於轉向門內:“讓她待著,彆出來。”
蘇瑤沒動。她靠著門板,手心全是汗,藥箱沉得她胳膊發酸。她看著他的背影,筆挺,不容置疑,可她隻覺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
這不是救她。
這是把她剩下的最後一層遮羞布,當著全網的麵撕開。
屋裡傳來三寶的抽泣聲,很小,但聽得清。四寶在哄他,聲音發抖:“彆哭,媽媽在。”
厲霆琛沒回頭,隻抬手示意律師繼續交涉。另一名律師開始拍照記錄過程,鏡頭對準兩名工作人員的臉。
蘇瑤慢慢蹲下,藥箱放在腳邊。她盯著地磚縫裡的一根頭發,不知是誰的。她想起昨晚睡前,她一個個檢查門窗,收走手表,調靜音,放枕頭底下。她以為能守住的。
可現在,門外麵站著穿製服的人,手機裡是全網罵聲,走廊上站著那個曾經拋棄她五年的人,正用他的權勢把她和孩子圈進另一個牢籠。
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可她沒想到,是被人從背後捅刀。
她點開那個“都市清風”的主頁,往上翻。除了那條熱帖,還有幾條舊帖——全是關於厲家內部消息的爆料,語氣熟稔,像是insider。其中一條是三個月前發的:“厲少未婚,但身邊女性不斷,真正能進厲家門的,還得看家族屬意人選。”
配圖是林薇在一場慈善晚宴上,挽著厲母的手。
蘇瑤關掉頁麵,手指停在刪除鍵上。
她不該心軟的。
去年冬天,林薇來找她,說想幫忙照顧孩子,被她婉拒。對方沒生氣,反而紅了眼:“表哥這些年過得也不好,他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恨他,可孩子們不能沒有父親。”
她信了。
她甚至在林薇第三次上門時,讓她進了屋,喝了杯茶。
可現在想來,那天林薇一直在拍照片——偷偷拍的。她記得她低頭整理圍裙時,看見對方手機屏幕亮著,鏡頭正對著五寶。
她當時以為是隨手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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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留證據。
“蘇女士。”律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們需要您提供近期孩子的醫療記錄,以及您使用的草藥成分說明。”
她沒應聲。
厲霆琛回頭看了她一眼:“說話。”
她張了張嘴,聲音像卡在喉嚨裡:“我有藥膏配方,是金銀花、蒲公英、野菊花熬的,加蜂蜜。我每天現做,留了樣品。”
“交給我。”厲霆琛伸出手。
她沒動。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他聲音壓低,“他們要的是證據,不是情緒。”
她終於把藥箱拎起來,打開最上層,取出一個小玻璃罐,遞過去。他接下,轉交給律師。
“另外,”她忽然開口,“公園那天,有路人拍視頻。你們能查到原始文件嗎?有沒有被剪輯?”
律師點頭:“已經在申請平台調證。”
“還有……”她頓了頓,“那個賬號,‘都市清風’。查一下是誰注冊的。”
厲霆琛看了她一眼,沒問為什麼。
他知道。
他一定知道是誰。
可他沒說。
門外的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其中一個低聲說:“我們會將材料上報,等待進一步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