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蘇瑤沒有立刻發動車子,而是低頭看著掌心的兩塊玉佩——一塊來自五寶出生那晚的繈褓,另一塊,是厲霆琛貼身佩戴多年的遺物。
缺口嚴絲合縫,像是命運親手裁剪過的拚圖。
“媽媽,那個叔叔為什麼要藏東西?”五寶靠在她肩上,小聲問。
蘇瑤沒回答,隻是把玉佩收進衣袋,啟動了引擎。
回到臨時落腳的小屋已是深夜。孩子們累極了,挨個被哄睡著。大寶臨睡前還趴在桌邊研究那兩張玉佩的照片,最後嘟囔了一句:“月光照上去好像有點……”便歪頭睡了過去。
蘇瑤輕輕拉過椅子坐下,將玉佩並排放在桌上。窗外月光正盛,銀白一片,斜斜地灑在玉麵上。
起初什麼也沒發生。
她幾乎要放棄時,大寶說的那個“線”突然浮現——斷裂邊緣泛起極淡的金紋,像是被月光喚醒的血脈,在黑暗中緩緩延伸、交錯,最終連成一幅完整的圖案:山勢起伏,溪流蜿蜒,終點赫然標著“厲氏先塋”四個古體字。
她盯著那幅圖看了很久,指尖劃過終點位置。
第二天入夜,她帶著五個孩子出發了。
山路難行,雜草叢生。三寶走在最前麵,手裡握著從家裡帶來的手電筒,照著前方坑窪的土路。四寶背著工具包,二寶牽著五寶的手,一步一步地跟在後麵。大寶則不斷核對手機裡拍下的地圖紋路,提醒方向。
“再往前一點,應該就在那片鬆林邊上。”大寶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石碑輪廓。
他們終於找到了那座無名墳。
碑麵早已風化,看不出名字,隻依稀能辨出埋葬年份與五寶出生日一致。蘇瑤蹲下身,用手撥開表層浮土,又從包裡取出小鏟子開始挖掘。
泥土潮濕而沉重。她挖得很慢,卻很穩。
半小時後,鏟子碰到了硬物。
是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半埋在棺木旁的土層裡。她小心翼翼將其取出,打開盒蓋——裡麵隻有一枚殘缺的青銅長命鎖,斷口參差,一麵刻著“雲霆”二字,筆畫深峻;翻過來,背麵隱約可見“周出”痕跡,像是被人刻意磨過。
“這是誰的名字?”二寶拿起長命鎖,湊近看。
沒人回答。
蘇瑤攥緊了那枚鎖片,指節微微發白。如果“雲霆”是周雅柔的孩子,那五寶呢?為什麼會有相同的胎記?同樣的生日?甚至……同一塊玉佩的另一半?
雨水開始落下,先是零星幾點,很快變成傾盆之勢。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
厲霆琛出現在墓園入口,渾身濕透,卻沒有撐傘。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蘇瑤手中的長命鎖上,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住手。”他的聲音低啞,“這裡不是你能動的地方。”
蘇瑤站起身,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淌。“你說孩子沒活下來,可這鎖還在。你親手給他戴上的,是不是?”
厲霆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像裂開的深淵。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那座無名碑前,伸手撫過冰冷的石麵,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吞沒:“厲雲霆……我兒子。臘月初九淩晨出生,不到兩個時辰就沒了。心跳停的時候,我還抱著他。”
蘇瑤怔住了。
“我給他取名‘雲霆’,希望他如雲般自由,如雷般響亮。可他連一聲哭都沒來得及發出。”厲霆琛轉過頭,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滑下,“這鎖,是我母親連夜找匠人打的,說是要護住魂魄不散。可人走了,鎖還有什麼用?”
蘇瑤喉嚨發緊:“那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瞞著一切?包括這塊玉?”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厲霆琛忽然抬高了聲音,又猛地壓下去,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周雅柔難產而死,孩子也沒保住。我父親封鎖消息,對外宣稱她出國療養。我……我連葬禮都沒敢公開辦。”
他看向她,目光複雜得如同暴雨中的暗流:“後來你消失了,帶著五個孩子。我找了三年。等我終於找到你們,看到五寶脖子上的胎記,和她一模一樣……我亂了。我不敢想,也不敢查。我怕真相太疼,疼到連你也留不住。”
蘇瑤呼吸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