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蓋合攏的瞬間,蘇瑤單手抓住井壁凸起的鐵棱,身體懸在半空。冷風從下方管道湧上來,帶著潮濕的黴味。她咬緊牙關,另一隻手將厲霆琛的手環塞進外套內袋,指尖觸到那枚溫熱的玉佩——它正貼著她的胸口,微微發燙。
腳下一沉,她鬆手墜落。
下墜過程中,胸前傳來一聲極輕的“哢”,像是冰麵裂開一道細紋。她還沒反應過來,玉佩已碎成兩半,其中一片滑脫繩線,消失在黑暗裡。另一片卡在衣領間,夾層中露出一角泛黃的照片。
她用牙齒咬住照片邊緣,在落地前借著遠處警報閃爍的紅光看了一眼。
產房。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笑著。厲霆琛站在床邊,眼眶發紅,懷裡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電子鐘顯示的時間是0300。
記憶猛地撞進腦海——那是她唯一一次清醒地看著他抱起他們的孩子。
她跌坐在地,膝蓋擦過粗糙水泥麵,火辣辣地疼。三寶立刻撲過來扶她,五寶鑽進她懷裡,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大寶蹲在角落,平板屏幕亮著,正在掃描排水管結構圖。
“媽媽……爸爸怎麼樣?”三寶聲音壓得很低。
蘇瑤回頭,看見厲霆琛還掛在井口邊緣,由二寶和四寶合力拖了下來。他臉色慘白,呼吸微弱,左手仍死死攥著那張舊照,指節泛青。
她爬過去檢查他的傷勢,掌心貫穿處包紮的圍巾已被血浸透。她撕下袖子重新纏緊,動作利落卻手抖。這時,頭頂傳來金屬摩擦聲。
井蓋被掀開一條縫。
一隻高跟鞋踩在邊緣,接著是一把黑傘緩緩撐開,遮住了上方的光線。傘下露出一張冷豔的臉,唇角微揚,眼神像刀鋒掃過井底眾人。
“蘇小姐,”女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你逃不掉的。”
蘇瑤瞳孔一縮。這張臉她見過——新聞裡的周氏千金,厲霆琛五年前失蹤的未婚妻,周雅柔。
她沒動,隻是慢慢把手中的照片碎片塞進三寶口袋,朝他使了個眼色。三寶會意,迅速往後退了幾步,躲到大寶身後。
周雅柔蹲下來,槍口對準井口:“你以為你能帶走他們?那五個孩子,本該是我的。”
蘇瑤抬頭,聲音很穩:“如果你真是孩子的母親,那你應該知道,老四睡覺一定要抱著藍色小熊,缺了角的那個;老二發燒時隻會叫‘媽媽彆走’,連喊七遍才肯吃藥。”
周雅柔手指微顫,槍口偏了一寸。
“你不是母親。”蘇瑤一字一句地說,“你連他們是男是女都說不準。”
周雅柔冷笑:“我是被設計排除在外的人。你們所有人,都聯手把我從那段人生裡抹去。”她抬手,槍口轉向厲霆琛,“但他記得。他一直記得那天晚上。”
蘇瑤心頭一震。
那天晚上——她生下五胞胎的第三天,厲霆琛曾衝進病房,滿臉是血,吼著“誰動了我的孩子”。第二天,她就被轉院,再醒來時,他已經消失不見。
原來那時,他就已經開始找她了。
“你沒有資格談記憶。”蘇瑤站起身,擋在孩子們前麵,“真正的母親,不會讓孩子在雨夜裡哭著找媽媽,不會看著他們被人綁走卻無動於衷。”
周雅柔眼神劇烈晃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厲霆琛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手指抽搐著,試圖抬起。蘇瑤急忙回頭,見他嘴唇發紫,呼吸越來越淺。
“他快不行了。”周雅柔盯著他,語氣忽然變了,“如果現在不送醫,他會死。”
“然後你就能徹底清除所有痕跡?”蘇瑤冷笑,“包括我和孩子們的存在?”
“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周雅柔的聲音冷了下來,“照片、孩子、還有他心裡的位置。你們不過是替身。”
話音未落,她扣動扳機。
子彈劃破空氣的刹那,五寶突然從背後掏出一把玩具槍,朝著井口連續射擊。彩色彈珠一顆接一顆飛出,在昏暗中劃出弧線。
其中一顆撞上子彈側麵,發出輕微“叮”響。
彈道偏移,擦過厲霆琛耳側,在水泥柱上留下一道焦痕。
周雅柔愣住,低頭看向自己握槍的手——那把槍明明已經鎖定了目標,怎麼會……
大寶迅速調出平板上的軌跡模擬圖,聲音冷靜:“媽媽,剛才那顆彈珠擊中了子彈的右下緣,改變了它的旋轉軸心。概率隻有千分之三。”
三寶握緊妹妹的手:“我們不是玩具,也不是棋子。”
周雅柔臉色驟變,猛地後退一步。她沒想到這些孩子不僅有防備,還能做出精準反擊。
“你們……到底是什麼?”她喃喃道。
“我們是爸媽的孩子。”五寶舉起玩具槍,聲音稚嫩卻不怯,“你不許傷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