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符落下後,琴鍵微微震了一下。
蘇瑤的手指還按在黑鍵上,指尖傳來一絲異樣的鬆動感。她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細小的金屬滑軌從琴鍵縫隙中悄然彈出,一枚銀色的u盤狀物體緩緩滑落,掉在琴蓋邊緣發出清脆一響。
大寶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那枚u盤,翻來一看,兩麵都刻著極小的數字:2013.07.19。
“這是加密存儲器。”他脫口而出,語氣不像個孩子,反倒像某個技術論壇裡的老手,“接口是定製的,普通設備讀不了。”
二寶湊過去扒拉他的手腕:“給我看看!”
“彆鬨。”大寶躲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粉色外殼的兒童平板,背麵貼著“防黑客攻擊專用”的手寫標簽。他插上轉接線,屏幕一閃,自動跳出一個視頻文件夾,標題隻有兩個字:練習。
視頻開始播放。
畫麵很舊,光線昏沉,背景是一間空曠的書房,牆上掛著一幅沒裝框的結婚照——照片裡的人還沒穿禮服,隻是站在初春的櫻花樹下笑著。厲霆琛坐在書桌前,領帶打得一絲不苟,手指卻不停調整角度,像是在對鏡排練什麼。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十六天。”他開口,聲音乾澀,不像平時在董事會上那樣沉穩有力,“我想說的很多,但不知道從哪開始。”
蘇瑤猛地抬頭,看向厲霆琛。
他站在原地,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隻是靜靜看著她,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畫麵繼續。
時間水印跳到2014年6月5日,鏡頭外傳來嬰兒啼哭,厲霆琛猛地站起身,又強迫自己坐下,雙手撐住額頭:“我知道你們現在過得不容易。三寶發燒了是不是?我查過醫院記錄……但我不能出現,蘇瑤會趕我走。”
二寶忽然指著屏幕:“媽媽你看!這個日期是我們第一次打疫苗的日子!”
四寶輕聲接道:“那天你抱著五寶哭了好久。”
視頻切換得越來越快。
有他在深夜對著空氣練習婚禮誓詞的畫麵——“無論貧窮富貴,我都願意娶你為妻”,重複了十幾遍,每一次都說得比上一次更輕;也有他獨自站在陽台,手裡握著五個小小的毛絨玩具,低聲問:“爸爸是不是讓你們失望了?”
最短的一段隻有三秒。他站在鏡子前,嘴唇顫抖著吐出三個字:“我愛你。”然後立刻搖頭,重來,再重來,直到聲音沙啞。
蘇瑤的手慢慢攥緊了平板邊緣。
她的視線模糊了一瞬,隨即用力眨了眨眼。她記得那些日子,記得自己一邊哄孩子一邊咬牙打工,記得每次看到陌生號碼來電都會心慌——她以為全世界都忘了她們。
可原來有人一直在說,隻是她說不出回應。
厲霆琛終於往前邁了一步,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知道你不信。這些年來,我沒資格出現在你身邊,連一句‘我在’都不敢說出口。但我每天都在練習……怎麼重新站到你麵前。”
蘇瑤沒說話。
她低頭看著仍在播放的視頻,最新一段的時間是三天前。厲霆琛坐在同樣的位置,穿著今天的這件襯衫,領帶歪斜,額角帶著傷,和現在一模一樣。
畫外音響起,是他自己的聲音:“如果她能聽見,我想告訴她——我不是為了彌補才回來的。我是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現場一片安靜。
風吹起散落在地的信紙,一張飄到了蘇瑤腳邊,背麵的照片是她去年生日那天,在便利店門口啃蛋糕的樣子。孩子們圍在她身邊,笑得滿臉奶油。
她忽然抬手,輕輕撫過平板屏幕上厲霆琛的臉。
然後,她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所有人——那個狼狽的男人,五個擠在一起的孩子,還有這輛藏了十年秘密的貨櫃車。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那時候我已經走了。”
她頓了頓,左手不知不覺覆上了小腹。
“但現在,我回來了——我也懷孕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
緊接著,五寶第一個跳起來:“媽媽你說什麼?!”
三寶瞪圓眼睛:“又要生一個?那我以後還能當最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