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窗簾不再拍打窗框。蘇瑤站在兒童房窗前,目光落在庭院角落那棵老梧桐樹上。陽光斜照,樹根旁的石縫裡,一抹鮮亮的紅在綠苔間格外紮眼。她眯了下眼,往前湊了半步——那不是野花,是幾朵傘蓋圓潤的小蘑菇,表皮泛著濕漉漉的光澤,邊緣還帶著淡淡的黃暈。
她正要轉身叫人來查看,忽然聽見院中傳來笑聲。
“二寶!彆碰那個!”她猛地推開門衝出去,聲音已經變了調。
二寶正蹲在樹根邊,手裡捏著一朵剛摘下的蘑菇,仰頭衝她晃了晃:“媽咪你看,像糖果一樣!”
話音未落,他已經把蘑菇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咧嘴笑了:“甜甜的,還有點滑。”
蘇瑤衝到他身邊,一把抱住就往回走。她的手在發緊,心跳撞得胸口發悶。這種顏色鮮豔的東西,絕不會是普通菌類。她一邊快步往屋裡走,一邊壓低聲音喊大寶的名字。
大寶從側廊跑出來,臉色一變:“怎麼了?”
“去叫管家準備溫水,彆讓其他人知道。”蘇瑤腳步沒停,“立刻送到我房間。”
二寶靠在她懷裡,臉開始泛紅,額頭滲出細汗。他眨了眨眼,忽然抬起手,指向書房方向。
“奶奶……在牆上看著我。”他的聲音輕得像夢話,“她哭了,她說……彆信賬房。”
蘇瑤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書房外牆爬滿藤蔓,斑駁的灰牆被陽光切成明暗兩半,風吹過時,藤葉晃動,影子像是在蠕動。可那上麵,什麼都沒有。
她沒說話,抱著孩子加快腳步進了屋。
回到房間,她把二寶放在床上,扯過毛巾浸了冷水敷在他額頭上。雙胞胎還在睡,五寶被四寶牽著在隔壁房間玩積木,沒人察覺這邊的異常。她反手鎖上門,轉頭看向大寶。
“他吃了什麼?”大寶問。
“不知道。”蘇瑤搖頭,“院子裡長了幾朵怪蘑菇,我沒見過那種樣子。”
大寶皺眉:“我去查資料庫,看有沒有類似毒素記錄。”
他說完就要走,蘇瑤卻突然開口:“等等。”
她從貼身衣袋裡取出那個密封袋,打開,拿出一小片泛黃的紙角。這是她十三年前留下的病曆殘片,也是唯一能證明當年醫院記錄被篡改的證據。
她湊近聞了一下。
還是那種味道——舊紙混著樟腦,底下藏著一絲澀澀的墨香。
和昨夜保險櫃裡的氣息,一模一樣。
她抬頭看向大寶:“你記得保險櫃打開時,那股墨味嗎?”
大寶點頭:“老式鋼筆水,氧化久了會發苦。”
蘇瑤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紙片邊緣:“二寶剛才說的‘彆信賬房’,和照片背後的字跡完全一樣。他不可能知道這句話。”
大寶沉默了一瞬:“他是幻覺狀態下說的。”
“可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麼會說出連我們都剛挖出來的線索?”蘇瑤盯著床上昏睡的二寶,“而且他還提到了‘奶奶’。”
大寶眼神微動:“厲叔叔的母親?”
“嗯。”蘇瑤低聲說,“除了她,還能是誰?”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窗外的光慢慢偏移,照在床頭櫃上,映出u盤的一角。那是大寶從書房帶回來的,存著增強後的照片背麵字跡。
她走過去,把u盤插進平板,調出圖像。
“彆信賬房”四個字清晰浮現,筆跡歪斜,像是匆忙寫下的警告。她放大邊緣,試圖找出更多殘留痕跡,可除了一個“千”字的殘劃,再無其他。
這時,床上的二寶動了動。
他睜開眼,眼神渙散,嘴唇微微顫抖:“牆上奶奶……她說你們找不到鑰匙……鑰匙在井底……”
蘇瑤猛地回頭。
“井底?”她上前一步,“哪個井?”
二寶沒有回答,隻是抬起手,又指向書房方向,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平穩,像是陷入了深睡。
大寶看了眼時間:“他已經出現兩次重複信息了。第一次是‘彆信賬房’,第二次是‘井底有鑰匙’。這不是隨機幻覺。”
蘇瑤坐到床邊,握住二寶的手。他的掌心滾燙,但脈搏還算穩定。她知道毒物還沒完全發作,現在最要緊的是讓他排出殘留物質,同時防止高熱引發抽搐。
“我去熬解毒湯。”她說,“你守著他,有任何變化立刻叫我。”
大寶點頭:“我也聯係外部數據庫,比對這類蘑菇可能含有的生物堿成分。如果涉及神經致幻,或許能反推出它生長的環境來源。”
蘇瑤起身往外走,手剛碰到門把,又停下:“彆用主網絡。用離線設備,數據傳完立刻清除緩存。”
“明白。”
她拉開門,走廊空蕩,光線昏沉。管家已經在門口備好了溫水和乾淨布巾。她接過東西,低聲交代:“今天的事,不準跟任何人提,包括厲先生。”
管家低頭應下,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