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站穩後，目光掃過眾人。林悅已經起身，手裡還攥著那把扳手，指節微微泛白。趙剛正從地上爬起來，嘴裡罵了一句，聲音壓得低，眼神卻四處亂瞟。李娜靠在王強臂彎裡，臉色發青，呼吸急促。王強沒鬆手，依舊擋在她身前，視線牢牢鎖住遠處岩縫的陰影。張宇站在稍遠的地方，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摸了摸脖子，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珠轉得很快。
風貼著地麵刮過，帶著一股鐵鏽混著濕土的氣息。誰都沒再說話，剛才那一摔像是把所有情緒都砸進了骨頭縫裡。
“一個人走容易出事。”陳穩開口，聲音不高，也不重，可每個人都聽清了，“先湊一起，至少能互相照應。”
趙剛扭頭看他：“那你打算去哪兒？原地等死？”
“那邊。”陳穩抬手指向不遠處一道裂開的岩壁，“有遮蔽，過去看看有沒有水痕或者腳印。總比在這兒瞎轉強。”
他說完就往前走，腳步不快，也沒回頭。林悅緊跟著邁步，扳手收進工裝口袋，手卻始終貼在側腰。王強扶著李娜跟上，步伐沉穩。趙剛猶豫兩秒，啐了一口，也追了上去。張宇站在原地又停了幾息，才慢悠悠地跟在最後，距離拉得剛好夠他看清所有人背影。
岩縫之間的路不好走，碎石遍布，腳下時常打滑。陳穩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實了再抬腳。林悅留意到他的節奏，不自覺地調整了自己的步頻。王強落後半步，始終側身而行，確保身後五人都在視線範圍內。
走到裂口邊緣時，陳穩停下。裡麵是條狹窄通道，兩側石壁高聳，頂部交錯，透下幾縷暗紫天光。地麵有些許拖拽痕跡，像是被什麼粗糲的東西擦過。
“小心點。”他低聲說，率先彎腰鑽入。
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大家排成一列。李娜走在中間，王強在她後麵，手虛扶著她肩膀。張宇落在隊尾，經過一處凹陷時，忽然停了一下，低頭看了眼地麵，又迅速抬頭，繼續前行。
就在隊伍即將穿出通道時，一聲低啞的嘶鳴從右側岩縫深處傳來。
緊接著，一團灰白色影子猛地撲出。
那東西形似野狼，卻沒有眼睛，整張臉平滑如蠟，隻在鼻尖位置裂開一道縫隙，不斷抽動。它四肢著地，爪子刮過岩石發出刺耳聲響，速度極快，直衝最前方的趙剛。
王強反應最快，一把拽住趙剛後領往回拖。兩人踉蹌摔倒，那怪物已撲至眼前，獠牙外翻，腥臭氣息噴在臉上。
李娜尖叫一聲，往後退去，撞在石壁上。張宇立刻轉身，順著來路就要往外跑。
“彆動！”林悅喝了一聲。
她幾乎是同時彎腰，抄起腳邊一塊金屬殘片——不知是誰之前掉落的零件碎片——反手用扳手猛砸下去。
“當——！”
刺耳的撞擊聲在狹窄岩道內炸開，像高壓電流竄過金屬管道。那怪物動作一頓，腦袋劇烈晃動，鼻縫閉合又張開，似乎被高頻震動乾擾了感知。
林悅沒停，抬腳踹向旁邊一塊半懸空的石板。石板晃了晃，嘩啦一聲砸在怪物身側，激起一片塵煙。
“後麵還有！”她大吼，聲音在岩壁間回蕩。
幾乎在同一刻，陳穩從腰後抽出一條沾滿機油的破布——塔吊檢修包裡的備用抹布，一直揣在身上。他劃燃火柴，布條瞬間燃起，火光映紅了他的半邊臉。
怪物盯著跳躍的火焰，四肢微顫，喉嚨裡滾出低吼。但它沒再上前，反而緩緩後退，一步步縮回岩縫深處，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沒人說話。
空氣裡彌漫著焦味和淡淡的腥氣。趙剛坐在地上，胸口起伏劇烈，一手撐地，另一隻手還在抖。李娜靠著王強，嘴唇發白，但咬著牙沒哭。王強仍保持著半蹲防禦姿勢，目光死死盯著那道岩縫。張宇站在通道出口處，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指尖微微蜷曲。
林悅喘了幾口氣，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扳手，用袖口擦了擦表麵灰塵。她的額角出了層細汗，但手很穩。
陳穩熄滅火種，將燒黑的布條扔在地上。他蹲下來，撿了顆小石子，在岩壁底部輕輕畫了個箭頭，指向來路。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他說，“天快黑了，得找個能守得住的地方。”
趙剛終於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他看了林悅一眼，沒說話，但眼神變了。剛才那一幕，她沒逃，也沒慌，而是立刻做出判斷，用最熟悉的工具和方式控製住了局麵。就像車間裡處理突發故障一樣，冷靜得不像個普通人。
“你說得對。”趙剛低聲道，“剛才……謝了。”
林悅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王強環視一圈：“我斷後。有人掉隊就喊。”
隊伍重新出發，這次走得更慢，也更緊湊。李娜雖然體力弱，但咬牙堅持沒拖後腿。張宇走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偶爾抬頭看天，又低頭看地，像是在記路線。
他們穿過一片碎石坡，來到一處背風的岩台。三麵環石，正麵視野開闊，適合警戒。陳穩示意大家停下。
“先歇會兒。”他說，“輪流守。”
王強立刻靠邊站定，麵向外側。李娜靠著岩壁坐下，閉眼調息。趙剛坐得離林悅不遠，低頭擺弄自己的鞋帶，其實是在偷瞄她手中的扳手。
張宇站在邊緣，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影。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沒去理。片刻後，他嘴角動了動，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抽搐。
陳穩坐在林悅旁邊，從口袋裡摸出剩下的半截火柴，放在掌心看了看，又收回。
林悅輕聲問：“你剛才點火的時候，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陳穩搖頭：“不是。但我記得以前修塔吊，底下著過一次小火，油布燒起來聲音特彆響。那種環境裡，火和噪音都能嚇退人。”
“所以你也知道怎麼應對？”她看著他。
“不知道。”他坦然回應，“隻是試一下。你那一砸，才是關鍵。”
林悅沒再問，低頭檢查扳手的螺扣是否鬆動。
夜色漸濃，紫色天穹壓得更低。荒原陷入一種近乎死寂的安靜，連風都停了。
趙剛突然開口：“咱們就這麼一直抱團？萬一有人想搶東西呢？”
沒人回答。
張宇站在陰影裡，手指輕輕敲了敲大腿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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