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將塑料袋平鋪在岩石上,水樣安靜地躺著,表麵沒有一絲波紋。他蹲下身,手指懸在半空,沒去碰那層薄膜般的水麵。光從霧氣縫隙斜切下來,照在袋子邊緣,折射出一點冷白的光。
林悅已經取出那把隨身攜帶的測量尺。她沒說話,隻是把尺子輕輕搭在袋口,調整角度,讓光線穿過水膜落在尺麵刻度上。她的眉頭慢慢皺起。
“偏了。”她低聲說。
陳穩抬頭看她。
“水的折光率不對。”林悅用指尖點了點尺子中央,“純淨水應該是這條線,但它偏了零點三毫米。不是泥沙,也不是礦物質那麼簡單。”
李娜湊近,從藥袋裡抽出一片未拆封的紗布。她撕開包裝,小心地將一角浸入水中。五秒後抽出,紗布邊緣原本雪白的部分泛出淡黃,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染過。
她盯著那抹顏色看了幾秒,然後抬眼:“這水會破壞細胞活性。要是用來衝洗傷口,組織壞死速度會加快。喝下去……後果更難預測。”
趙剛靠在王強背上,呼吸粗重。他眼睛發紅,額頭發燙,嘴唇乾裂得滲出血絲。聽到這話,他猛地抬頭,聲音嘶啞:“那我怎麼辦?等死嗎?”
沒人回應。
王強按住他肩膀:“再撐一會兒。”
“撐?”趙剛笑了聲,笑聲像砂紙磨過喉嚨,“我已經快走不動了!你們看看我!看看我的手!”他抬起右手,掌心顫抖,指節發青,“我連瓶子都拿不穩了,還撐什麼?”
林悅轉頭看他:“你現在喝水,可能活不過今晚。”
“至少我能閉眼前喝一口!”趙剛突然掙動,胳膊撞開王強的手臂,整個人向前撲去。
王強反應極快,立刻追上去。可地麵濕滑,苔蘚覆蓋的石麵一踩就軟,他腳下一滑,膝蓋重重磕在岩角,整個人失去平衡,差點栽進溪裡。
就在趙剛即將觸到水麵時,林悅甩出手中的金屬杆。杆子橫著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卡在他兩腿之間。趙剛收勢不及,被絆倒在地,手掌拍在泥地上,濺起一圈渾濁水花。
陳穩幾步上前,單膝壓住他肩頭,聲音低但清晰:“你現在喝一口,明天就再也見不到你想見的人了。”
趙剛喘著氣,臉貼著泥土,眼裡全是血絲。
“我媽……剛才叫我了……”他喃喃道,“我聽見她喊我名字……她說溪水是乾淨的……讓我快點喝……”
李娜快步走來,蹲在他旁邊,伸手摸他額頭。溫度高得嚇人。
“這是高燒引起的幻覺。”她語氣冷靜,“你母親不在這裡,是你身體在騙你。你要相信我們,而不是你的感覺。”
她從藥袋拿出最後一支生理鹽水,舉到他眼前:“我可以給你補液,但前提是——你必須安靜下來。亂動隻會讓心跳更快,毒素擴散更猛。”
趙剛盯著那支玻璃管,眼神漸漸聚焦。
幾秒後,他閉上眼,輕輕點頭。
王強爬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他身後,彎腰把他背了起來。趙剛沒掙紮,腦袋垂在他肩上,像一塊燒紅的鐵。
“我們不是一個人在走。”王強邊走邊說,腳步沉穩,“彆讓兄弟們白扛。”
隊伍回到岸邊高地。李娜迅速為趙剛重新敷上濕布降溫,並將生理鹽水接入靜脈。他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些,但意識仍模糊,嘴裡偶爾吐出幾個字,聽不清內容。
陳穩站在原地,目光掃過每個人的麵孔。最後落在林悅身上。
“有沒有辦法處理這水?”
林悅低頭看著工具包裡的黏土樣本,手指撚了撚灰白色的粉末。“我在上遊岩縫裡找到這個。結構細密,吸水性強,可能是高嶺土。如果能燒製成陶粒,可以做初級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