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腳邊的泥土還在微微鼓動,那抹暗紅順著裂縫爬了半寸,像某種活物試探著伸展觸須。他猛地後退一步,鐵管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陳穩已經蹲下,從腰間抽出一塊磨得發亮的鐵片,斜插進泥土縫隙。他手腕一翻,將那團蠕動的東西鏟起,抬腳碾進泥裡,來回拖了幾下,直到看不出形狀。
“彆碰。”他說,“沾上就難甩。”
沒人應聲。林悅迅速打開工具箱,取出一副夾鉗和密封袋,蹲到陳穩身邊。她沒說話,隻是用夾子撥開碎土,仔細查看殘留痕跡。王強往前跨了兩步,短斧橫在胸前,目光掃向四周地麵。李娜往後退了半步,手搭在醫療包拉鏈上,指節繃緊。
張宇慢悠悠直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有意思啊,這地方連蟲子都長瘋了。你說它衝誰來的?是地裡本來就埋著東西,還是……有人非得往危險邊上蹭?”
趙剛猛地抬頭。
“你什麼意思?”
“我沒意思。”張宇冷笑,“我隻是說,咱們在這兒耗著,水越喝越少,路越繞越遠,現在連腳底下都不安生。有些人嘴上說著穩妥,結果呢?半天沒個主意,全靠拖。”
趙剛握緊鐵管,指節泛白:“你閉嘴。”
“我憑什麼閉嘴?”張宇聲音陡然拔高,“你們真覺得這樣走下去能活?等水沒了,等糧儘了,等這種蟲子爬上脖子鑽進皮肉——那時候再換人帶隊,還來得及嗎?”
“夠了。”陳穩站起身,把鐵片收進袖口。
“我說的是實話。”張宇盯著他,“你不敢進森林,不敢過河,現在連原地都不敢待了。你是隊長,可你帶的這是什麼路?死路一條。”
趙剛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你也知道是死路?那你倒是說,怎麼走才算對?跳河?淹死算完?”
“至少比在這兒等死強!”張宇反手一指渾濁的河麵,“剛才那蟲子都冒頭了,你還看不出來這地方留不得?要麼闖,要麼分頭走。六個腦袋總比一個強,憑什麼什麼事都聽他一個人定?”
“你要是不服,可以走。”陳穩看著他。
“你說什麼?”張宇眯起眼。
“我說,你可以走。”陳穩語氣沒變,“北岸山脊那邊,沒人攔你。隻要你能過去,生存點歸你。”
“你這是趕我走?”張宇往前逼近一步。
“我不是趕你。”陳穩沒退,“我是告訴你,想走隨時能走。但彆在這兒攪亂人心。你要另立隊伍,也得先讓人信你值得跟。”
張宇嘴角抽了一下,眼神陰沉:“好啊,你現在倒會裝大度了。那你告訴我,接下來怎麼辦?等明天?等後天?等河水自己變淺?”
“我沒說等。”陳穩轉向所有人,“我在想。”
“想?”張宇嗤笑,“你想了多久了?半天?一天?我們已經被困在這條河邊快十個小時了!你一句‘在想’就能當借口?”
林悅合上工具箱,金屬扣發出清脆一響。
她站起身,走到陳穩身旁:“我想試試造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趙剛皺眉:“這水流,木筏撐不過三秒。”
“不一定用整木。”林悅平靜地說,“我們可以拚接輕質浮材,加橫向支撐結構。我剛才看了南岸那片斷堤,底下有幾根老藤還沒完全腐爛,如果能固定住,至少能讓筏子多撐一會兒。”
李娜點頭:“我可以拆掉醫療包外層防水布,做帆麵。雖然風不大,但有點助力總比沒有強。”
王強低聲道:“我去找些結實的枝條,加固框架。”
空氣裡的火藥味淡了些。
張宇冷眼旁觀:“你們還真打算在這兒造船?等你們把筏子搭出來,人都脫水了。”
“那你說怎麼辦?”趙剛突然轉頭問他,“你既然這麼有本事,你來說!是遊過去?還是飛過去?”
“我沒說現在就能過。”張宇盯著他,“但我至少不會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這兒,讓彆人替我扛事。”
“你扛過什麼?”趙剛聲音炸開,“探路是你去的?警戒是你值的?背物資的人是你?你做了什麼,敢在這兒指手畫腳?”
“至少我不裝模作樣!”張宇往前一步,“你以為你拚命乾活,大家就都看得見?你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有用,好讓彆人聽你的!可結果呢?我們卡在這兒,進退兩難!”
“你——!”趙剛掄起鐵管就要上前。
王強瞬間橫移,肩膀頂在他胸口,硬生生把他逼退兩步。
林悅擋在中間,雙手張開:“夠了!”
陳穩沒動,但聲音壓了下來:“你們吵完了?”
沒人說話。
他看著趙剛:“你想快,我知道。我也急。但剛才那蟲子要是爬上你腳踝,三分鐘就能鑽進血管——你要拿命去換速度嗎?”
趙剛咬著牙,額角青筋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