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川把手機從錫箔紙裡抽出來的時候,屏幕剛亮起一條橫紋。他沒急著開機,而是用指甲在邊角刮了下,那層灰蒙蒙的霧氣才慢慢散開。剛才在巷子裡走這一路,指環震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短,像是有人隔著牆敲摩斯密碼。
他抬手看了看時間:一點二十三分。
殯儀館後門的鐵門虛掩著,鏽跡順著鉸鏈往下淌,像乾掉的泥漿。他貼著牆根往前挪了兩步,衛衣帽子壓到眉骨,耳朵豎著聽裡麵的動靜。裡麵很靜,靜得不像個停屍的地方——連冷風機的聲音都沒有。
“你再蹭兩下,門都要被你蹭出火星子了。”
沙啞的聲音從門縫裡鑽出來,帶著點煙味和老痰的澀感。
江臨川沒動,隻把右手抬了抬,青銅指環在昏燈下泛出一點暗藍的光。
門“吱呀”拉開半尺,露出一張臉。眼袋浮腫,胡子拉碴,左小指缺了一截,脖子上掛著個發黑的狗牙。他叼著半截煙,眯眼看了江臨川兩秒,吐出一口煙圈:“編號007?你這號編得跟特工片似的。”
“總比‘守夜人’聽著像網名強。”江臨川低聲回。
趙鐵柱咧嘴笑了下,讓開身子:“進來吧,彆杵那兒當門神。今早第三具剛推進去,溫度還沒降利索。”
屋裡冷得紮骨頭。江臨川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摸兜裡的錫箔,順手把手機塞進夾層。趙鐵柱瞥了一眼,沒說話,隻是從毛衣袖口抽出一包紅塔山,抖出一根遞過來。
“我不抽煙。”
“不是給你抽的。”趙鐵柱自己點上,把煙擱在門口水泥台上,“給它們聞的。煙草味混著樟腦,鬼不愛靠近。咱們說話方便。”
江臨川掃了眼四周。三排不鏽鋼櫃子並列靠牆,上麵貼著編號標簽。中間一張台麵鋪著白布,邊緣染了點褐色印子,像是擦不乾淨的血漬。
“你說最近死的都是年輕人?”他問。
趙鐵柱走到第一個櫃子前,拉開抽屜。裹屍袋敞著口,裡麵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臉色青白,嘴唇發紫。他伸手按了下胸口,又迅速縮回:“你看這皮膚,涼得快,但不是均勻降溫。太陽穴、喉結、心口這三個點,比其他地方低五度以上。”
江臨川蹲下身,指環輕輕貼在屍體手腕處。幽藍的光閃了一下,隨即收回。
“陰氣殘留有規律,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過。”
“九個了。”趙鐵柱合上抽屜,聲音壓低,“七天,九個,全是這個路子。沒外傷,醫院查不出病因,送到這兒來,體溫已經掉到冰點。可魂……走得不乾淨。”
“什麼意思?”
“魂走不淨,說明死得不甘心,或者被人攔著不讓走。”趙鐵柱點了點自己太陽穴,“我昨晚摸了一個,指尖剛碰上,腦子裡‘轟’一下,全是哭聲。”
江臨川皺眉:“哭聲?”
“不是嚎,是那種悶在牆裡的嗚咽。”趙鐵柱掐滅煙,換了個姿勢靠著櫃子,“你知道最怪的是啥?這些人入殮時,嘴裡都含著一片薄荷葉。”
“薄荷葉?”
“對,超市裡賣的那種,包裝都沒拆。放嘴裡,不咽,也不吐,就那麼含著。”他冷笑一聲,“這不是習俗,是標記。”
江臨川瞳孔微縮。
係統界麵在他視野角落一閃而過:【檢測到異常信息流】
【建議:深入調查】
【任務更新倒計時:3…2…】
他猛地抬手捂住口袋,掌心壓住手機外殼。幾乎是同一秒,一聲極輕的“滴”幾乎要冒出來,又被他用咳嗽硬生生截斷。
“怎麼了?”趙鐵柱盯著他。
“沒事,嗓子癢。”
趙鐵柱沒拆穿他,隻是沉默了幾秒,忽然問:“你們是不是在找一種東西?叫陰晶?”
江臨川沒答,隻看著他。
“我聽說,有人在拿活人喂它。”趙鐵柱聲音更低,“不是殺人,是‘祭’。陽壽越旺的人,祭出來的陰晶越純。聽說要在廢棄大樓頂層擺陣,用七個人的命,點一盞長明燈。”
“誰說的?”
“道上幾個老家夥傳的話。”趙鐵柱搖頭,“沒人敢查,說了會招災。但我告訴你,是因為你剛才那個指環——那是地府係統的接引信物,我沒見第二個人有。”
江臨川盯著他:“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