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橋墩底部。那灘水漬還在動,表麵浮出半個模糊的人臉輪廓,像是有人在水下仰頭張望。
江臨川停下腳步,手指捏了捏銅鈴邊緣。剛才超市裡炸掉的控屍陣讓他指尖還殘留著電流般的麻感,但眼下這東西不一樣——不是機器重啟的嗡鳴,是水泡從深處冒上來的聲音,一串接一串,規律得像倒計時。
“彆靠太近。”他側身擋住林婉半步距離,目光鎖住水麵,“剛才那符紙上寫的‘以生魂為引’,我怕這玩意兒是被人喂出來的。”
林婉沒答話,隻是把手伸進袖口,摸出了羅盤。指針一開始打轉,幾秒後猛地紮向橋下方向,停住不動。她眉心微蹙:“下麵有東西,怨氣濃度超標,不是普通溺亡能攢出來的。”
“超標多少?”
“差不多相當於……三十個人同時喊冤。”
江臨川嘖了一聲:“誰家辦喪事辦成團建活動?”
話音落下的瞬間,水麵嘩啦一聲裂開。
一隻蒼白的手從水裡竄出來,五指張開直撲江臨川腳踝。他反應極快往後跳了一步,但那隻手在空中一扭,竟順著濕滑的石台爬行半尺,指尖勾住了他的鞋帶。
緊接著,一頭濕透的長發甩上岸沿,黑得發綠,像泡爛的海草。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水中站起,脖頸歪折成不自然的角度,嘴角咧到耳根,發出沙啞的嘶吼:“還我命來——”
江臨川被一股巨力往前拽,整個人失去平衡,膝蓋磕在水泥地上。他本能抬手去撐,右手小指上的青銅指環突然震了一下,係統界麵一閃而過:
【檢測到高濃度怨念水靈,建議優先溝通】
“優先你大爺!”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左手迅速掏出銅鈴晃了一下。
鈴聲清脆,水鬼的動作頓了半拍,纏在他鞋帶上的手指鬆了些許。可它下一秒就發出更尖銳的叫聲,直接撲上來用長發勒住他脖子,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他頭按進水裡。
林婉已經衝上前,銀質鑷子劃出一道弧光,直刺水鬼麵部。那東西居然偏頭躲開,動作靈活得不像死物,一邊收緊頭發一邊盯著江臨川的眼睛,喉嚨裡擠出斷續的話:“……你身上……有他的氣息……騙不了我……還命……”
江臨川呼吸困難,臉頰漲紅,卻還能抽出空檔朝林婉比了個手勢——拇指擦過喉結,再往外一推。
意思是:割。
林婉立刻會意,鑷子翻轉,鋒利邊緣貼著發絲下滑。就在即將切斷的一瞬,水鬼忽然鬆手,身體向後一縮,嘩啦跌回水中,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江臨川癱坐在地猛咳,喉嚨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鐵絲纏過。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上一層黏膩的綠水,聞起來像腐葉混著鐵鏽。
“它認錯人了。”他喘著說,“不是衝我來的,是衝那個‘它’來的。”
林婉蹲下來檢查他脖子上的勒痕,指腹碰到皮膚時頓了一下:“印子是手指形狀的,但它剛才沒用手抓你。”
“嗯。”江臨川低頭看自己鞋帶,上麵殘留著幾縷斷裂的發絲,觸感滑膩,輕輕一碰就開始融化,變成渾濁的水滴落地。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內袋摸出那張殘破符紙展開。焦黑邊緣下的字跡依舊清晰:“以生魂為引,飼傀儡之形。”
“你說……它是不是以為我是那個‘飼養員’?”他低聲問。
林婉盯著水麵,聲音冷了幾分:“它說你身上有‘他’的氣息。如果真是被獻祭轉化的生魂,那說明凶手最近接觸過這類儀式,或者……穿過沾染過同類陰氣的東西。”
江臨川沉默兩秒,忽然扯開衛衣領口,露出裡麵貼身掛著的桃木牌。牌子邊緣有一道新裂口,是從昨晚撞門時磕的,此刻正滲出一絲極淡的青煙,幾乎看不見。
他記得很清楚,這股煙是在地下二層放“鬼差代打券”時飄出來的。
“所以它聞到了這個?”他苦笑,“好家夥,拿個一次性道具也能背鍋。”
林婉沒說話,而是慢慢退到橋墩高處一塊乾燥的石台上,示意他也上來。兩人並肩蹲下,俯視那一片死寂的水麵。
風停了,連蟲鳴都消失不見。隻有水泡還在持續往上冒,節奏穩定,仿佛下麵有什麼東西正在緩慢呼吸。
“它剛才躲你的攻擊。”江臨川低聲道,“不是本能掙紮,是真會閃避。這種反應不該出現在遊魂身上,除非……它保留了生前戰鬥經驗。”
“或者被人刻意強化過。”林婉補充,“就像超市裡的屍體,被符咒改造成可控單元。但這一個是活的執念,控製難度更高。”
“那就說明背後有人在操盤。”江臨川眯起眼,“而且手法和玄門那套不太一樣。他們喜歡標準化流程,批量處理。可這水鬼……像是專門為某個人定製的複仇程序。”
林婉指尖輕輕敲擊羅盤邊緣:“它對你有明確指向性。要麼是你無意中觸發了它的識彆機製,要麼……你真的和那個‘他’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