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在青石小徑上,不疾不徐。
我將酒壇塞回簷下暗格,指尖尚帶著泥封邊緣那道刻痕的觸感。蘇青鸞已站直身子,目光掃過院門方向,火髓草微光在她袖中隱現。
“是師父。”她說。
我沒有答話,隻朝她遞了個眼神。她會意,輕輕點頭。我們一前一後退入鬆影深處,借著夜霧掩去身形。片刻後,太乙真人獨自穿過院門,立於石桌前,望著空蕩的酒壇出神。他未停留,轉身離去時衣袖拂動,身影沒入回廊。
待腳步徹底消失,我才從樹後走出。
“走。”我說。
她跟上來,腳步輕穩,雖麵色未複,卻無遲疑。我們繞過觀前主殿,沿山壁小徑下行,直奔寒潭。夜風穿林而過,吹得衣袂翻飛,寒意自足底升起,如細針刺骨。我運轉《太乙心經》,真氣流轉四肢,壓下體內隱隱躁動的寒毒。
寒潭靜臥於幽穀之中,水麵如鏡,映著殘月與星鬥。岸邊石碑刻著“禁地”二字,漆色剝落,顯是多年無人修繕。我抽出長劍,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潭麵,未沉,反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起,在水麵上蜿蜒遊走,似有靈性般指向西北角。
“地脈在此處交彙,血引之術可感其流。”我低聲說。
蘇青鸞取出火髓草,微光映出潭底輪廓——一道裂隙藏於深水之下,隱約可見階梯向下延伸。
“你確定要下去?”她問。
“那行字不會無端出現。”我盯著潭麵,“‘火源不在觀外’,若真有人想引地脈寒氣入觀,源頭必在潭底。”
她不再多言,隻將火髓草交予我,隨後並指於唇,輕吐一口氣。一縷赤焰自指尖燃起,凝成豆大光點,懸浮於前,照亮水下通道。
我們屏息潛入。
潭水極寒,剛一入水,便覺經脈收緊,呼吸受阻。我以心法禦寒,牽引真氣護住心脈,同時緊握劍柄,順著血線指引前行。蘇青鸞在我身側,火苗在水中竟不熄滅,反而泛起淡淡金紋,照出岩壁上斑駁符紋。
那些符紋非刻非畫,像是以冰為墨、以骨為筆寫就,透著陰冷氣息。每一步踏下,腳下石階都發出細微嗡鳴,仿佛整座山體都在低語。
通道曲折下行,越往深處,寒意越重。我的手臂開始發麻,指尖微微泛青,寒毒與外界寒氣相呼應,幾乎要衝破經脈封鎖。我咬牙堅持,用劍尖在岩壁劃下記號,以防迷途。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一座天然石室橫亙眼前,穹頂垂落冰棱,地麵鋪滿黑石,中央矗立一具通體玄冰雕成的棺槨。棺身無蓋,四角嵌著幽藍晶石,寒氣自其中緩緩溢出,在空中凝成霜霧,久久不散。
蘇青鸞停步,眉頭微蹙。“這寒氣……不對勁。”
“怎麼?”
“它排斥我。”她抬手,火苗忽明忽暗,“越是靠近,越像被什麼壓製著。”
我凝視冰棺,忽然察覺棺周符紋排列有序,呈環形鎖陣之勢,正是師門失傳已久的“九陰封魄訣”。此陣專用於鎮壓極寒之物,若非內行,絕難辨識。
“這不是普通的葬具。”我說,“它是用來封印的。”
話音未落,蘇青鸞已向前一步。
“彆!”我伸手欲攔,卻遲了半息。
她指尖觸及冰麵刹那,棺內驟然爆發出一道寒流,如利刃橫掃而出。我旋身揮劍,劍鋒劃破寒氣,斬出數道裂痕,餘波震得我胸口一悶,喉間泛起腥甜。
她踉蹌後退,臉色煞白,指尖已被凍得發紫。
“你做什麼!”我一把將她拽到身後,橫劍而立。
她喘息未定,聲音發顫:“我……隻是覺得……裡麵的人……”
“裡麵?”我眯眼望向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