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瓦片輕響,我指尖已觸到冰鱗邊緣。寒意順著指腹竄入經脈,不似尋常陰毒,倒像是從骨血深處被喚醒的舊識。玄冰訣自行流轉,將那股冷意納入周天循環,竟無半分排斥。我心頭一震,卻未鬆手,隻將冰鱗攥得更緊。
“彆鬆劍。”我低聲對蘇青鸞說。
她站在原地,劍尖仍指向父親背影,指節泛白,肩線繃得筆直。她沒回頭,可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了節奏——從壓抑的痛楚轉為警覺的凝滯。
蘇父立在香爐旁,目光落在我們之間,聲音低啞:“這是……冰魄司的信物。”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仿佛說出這幾個字耗儘力氣。“他們借我之手毀寒霜門,隻為控地脈、製火命。”
我抬眼盯住他:“冰魄司是誰?”
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像是笑自己竟還存著僥幸。“你們不會聽過……那是天子私設的暗衙,專為鏟除不臣、掌控江湖。”
話音未落,窗欞外一道寒光破風而至。
我早有防備,左手猛推蘇青鸞後撤三步,右手拔劍橫掃。劍鋒劃過空氣,未能截下箭矢,卻以氣勁偏移其勢。那一箭本該貫穿頭顱,此刻隻斜穿咽喉,釘入身後佛龕木柱,尾羽嗡鳴不止。
蘇父踉蹌跪倒,雙手撐地,喉嚨裡發出斷續的咯響。鮮血自頸側湧出,浸透前襟,在地上漫開一片暗紅。
我沒有立刻上前,而是背靠殘牆,劍鋒斜指屋梁破洞。夜風穿隙,吹動半截幡布,簌簌作響。屋頂再無動靜,但我知道那人還在外麵——箭出無聲,收勢不亂,必是慣於藏形匿跡的老手。
“青鸞……”蘇父喘息著,目光艱難轉向她。
她咬唇不動,劍尖垂地,映著爐中殘燼微光。
“我不是……為了活命。”他聲音越來越弱,“我隻是……不想你死在彆人定的命裡。”
我蹲下身,探他鼻息,尚存一絲遊離。他的左手緊握成拳,指縫滲血。我掰開一看,掌心赫然刻著半個“冰”字,應是臨終前用指甲所劃。字跡歪斜,卻清晰可辨。
冰魄司。
這三個字在我腦中翻騰。不是江湖門派,不是地方權臣,而是直隸天子的隱秘機構。難怪太乙真人當年查不到蹤跡,將軍府密檔也無記載。它不在六部名錄之中,不受律法約束,行事如寒夜覆雪,無聲無息便能抹去一整個門派。
我抬頭看向蘇青鸞:“他在引你分神。”
她微微一顫,終於收回盯著屍體的目光,重新舉劍對準上方破洞。她的手腕在抖,不是怕,是恨到了極處反而失了力氣。
我將冰鱗收入懷中,貼著心口的位置。那寒意並未散去,反而與體內真氣隱隱呼應,仿佛這東西本就該屬於我。可我知道,這不是歸屬,是警示。
香爐旁的石台邊緣有一道新鮮劃痕,深約半寸,應是有人曾試圖搶奪冰鱗未果。痕跡朝東,說明來者慣用右手,且力道沉穩,絕非倉促出手。他們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準備。
我緩緩起身,貼著牆根移動兩步,與蘇青鸞形成掎角之勢。她沒問我要不要走,也沒再提報仇或真相。她隻是站著,像一柄插進泥土的舊劍,鏽跡斑斑,卻依舊不肯彎折。
“你娘留下的火髓草為何會震動?”我忽然問。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你說……那晚在寒潭邊?”
我點頭。“它衝向冰棺,不是偶然。你母親死時,是不是也帶著這片鱗?”
她搖頭:“我不知道。我隻記得她最後握著我的手,說‘青鸞涅盤,血燃霜天’。”
“血燃霜天。”我重複一遍,心中已有推測。
若寒霜門的地脈需火命血脈點燃,那冰魄司要壓製此陣,必要尋得克製之物。而這冰鱗,既能引動玄冰訣共鳴,又能被火髓草感應——它不隻是信物,更是鑰匙。
控製地脈,需要雙生之力:火與冰。
靈汐公主是火命,而我……或許與冰有關。
這個念頭剛起,屋頂瓦片又是一聲輕響,比先前更近,幾乎就在正上方。
我抬手示意蘇青鸞勿動,自己則悄然換位至另一根殘柱之後。柱身裂痕縱橫,可供藏身。我屏息凝神,耳聽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