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蕩開寒芒的刹那,冰針墜地,雪麵裂出蛛網般的紋路。我未收勢,橫劍於前,目光死死盯住林緣霧影。那枚細針與我所煉如出一轍,卻更冷、更疾,仿佛出自同源卻淬了死意。
“誰?”我聲音繃緊,喉間已泛起一絲腥氣。
蘇青鸞翻身落在我身側,木劍在手,指節微白。她掃視四周,雪地無痕,唯有風穿林而過,帶起幾片枯葉貼地翻滾。“人走了。”她低聲道,話音未落,忽見我抬手掩唇。
血從指縫滲出,暗紅黏稠。我未覺痛,隻覺掌心一涼,低頭看去——血珠已凝成碎冰,嵌在皮膚裂紋之間,如同霜花綻開。我緩緩攤開五指,掌心經絡泛出幽藍,蜿蜒如蛇,自腕骨爬向指尖,每動一分,便似有千針刺入血脈。
“師姐!”蘇青鸞一把抓住我手臂,聲音發顫,“你……”
我抽回手,指尖掐進掌心,劇痛讓我神誌稍清。寒毒反噬從未如此凶猛,它不再蟄伏於骨,而是順著經脈遊走,蝕肌破絡。我閉眼調息,運轉《玄冰訣》壓製內亂,可心口一陣絞縮,喉頭再湧熱流,咬牙咽下,舌尖卻嘗到鐵鏽般的滋味。
“冰魄散……開始蝕脈了。”我睜開眼,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她盯著我掌心那抹藍,臉色煞白。“還能走嗎?”
我未答,隻將青鋒插回腰間,轉身朝馬匹走去。腳步虛浮,膝蓋幾乎打軟,但我撐住了。不能倒。終南山下的藥王穀,三百裡外,若還有一線生機,就在那裡。
蘇青鸞扶我上馬,手一直貼在我後背,生怕我隨時跌落。我倚著鞍韉,呼吸淺促,手指卻仍摸索著懷中殘卷。地圖一角露出半道朱砂標記,指向南麓深穀。那是師父早年提過的地方,藏醫典、存靈藥,世人稱其為“活命窟”。
“走。”我說。
她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後,雙臂環住我腰際,穩住我的身子。馬蹄重新踏雪前行,每一步都震得我心口發麻。寒氣自丹田擴散,四肢漸僵,連握韁的手都在微微抽搐。
“師姐,”她貼在我耳邊,聲音壓得很低,“你彆撐著說話,省些力氣。”
我搖搖頭。“若我不說,你就不會知道該往哪去。”
她沉默片刻,抱得更緊了些。
行至山隘轉折處,風勢驟急,吹得鬥篷獵獵作響。前方山穀輪廓隱約可見,霧氣繚繞,像一層灰紗裹著未知。我忽然勒馬。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揚起,濺起雪塵。
“怎麼了?”她問。
我望著遠處,嗓音乾澀:“若我撐不到藥王穀……你記住,找赤狐毛,裹心口,或可緩霜脈蔓延。”
她猛然抬頭,瞳孔收縮:“你說什麼?”
我未看她,隻將青鋒抽出,遞向身後。“帶著它,替我走完這條路。”
她沒有接劍,反而伸手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不會有事。”她說,“你不許有事。”
我頓了頓,終究沒再堅持,將劍收回鞘中。馬鞭輕揚,我們繼續前行。風雪漸密,天地間隻剩腳下一條蜿蜒雪徑,通向遠方。
途中我數次險些昏厥,全憑意誌強撐。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著冰渣,胸口似被無形之手攥緊。蘇青鸞察覺異樣,便低聲喚我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怕我一旦閉眼就再也睜不開。
“你還記得小時候練劍摔傷的事嗎?”她忽然開口,語氣故作輕鬆,“那次你硬是不說疼,結果夜裡發起高熱,我守了你整宿。”
我勉強牽動嘴角。“我記得。你把被子全蓋在我身上,自己凍得直抖。”
“你還笑我傻。”
“我沒笑。”
“你笑了,就在閉眼前那一瞬。”
我想回應,喉嚨卻堵得厲害。眼前景象開始模糊,山色、雪影、天光,全都混作一片灰白。我用力掐了一下虎口,鮮血滲出,染紅指甲。
不能睡。
藥王穀還在三百裡外。
不知過了多久,風勢稍歇,前方出現一道斷崖窄橋,木板陳舊,覆著薄冰。馬兒躊躇不前,鼻息噴出白霧。
“下來吧。”蘇青鸞先躍下馬,伸手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