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下的低語還在耳邊回蕩,那聲音細若遊絲,卻如針般刺入神識。我跪在裂口旁,掌心火髓草微微震顫,火焰映著我指尖尚未乾涸的血痕。
穀主立於窟口,風雪卷著他黑袍的下擺,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三滴心頭血,方能徹底喚醒藥性。”
蘇青鸞猛地踏前一步,袖中劍柄已滑出半寸:“你要她命儘於此?用我的血!”
我沒有回頭,隻抬手輕輕按住她肩頭。力道不大,但她頓住了。
“你替得了這一滴,替得了第二滴?”我嗓音沙啞,卻一字一句清晰,“割心取血,魂震奉血——這哪是解毒,分明是祭命。”
穀主不答,隻盯著我掌中火草。那火焰忽明忽暗,似在回應我的話。
我緩緩站起,雙腿仍有些發軟,肋骨處傳來一陣陣鈍痛,像是有刀片在裡麵緩慢翻攪。我扶著岩壁穩住身形,將指尖殘血再次點向草葉。
火光一條。
不是排斥,也不是親近,而是一種……認主後的靜默。
“你說三滴血可成丹。”我抬眼直視他,“可曾有人走完這三步,活著走出寒窟?”
他眉峰微動。
“沒有。”我替他答了,“若有,火靈早該現世。你等了二十年,不就是為了等一個敢獻血、又能活下來的人?”
他眸色一沉。
“你真正要的,不是我的命。”我往前半步,腳下碎冰發出輕響,“是你口中那‘皇城之局’。若我死在這兒,火靈失控,焚了藥穀,你二十年籌謀,豈不付之一炬?”
話音落,我掌中火髓草驟然騰起一尺高焰,熱浪撲麵,冰壁簌簌剝落。一道裂痕自腳下蔓延,直逼穀主立足之處。
他終於變了臉色。
“你當真不怕死?”他問。
“怕。”我冷笑,“可更怕被人牽著鼻子走到底。太乙真人教我的,從來不是赴死之道,而是破局之法。”
蘇青鸞站在我身後,呼吸微滯。她沒再說話,隻是悄悄退了半步,手卻始終按在劍柄上。
穀主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笑聲由低轉高,竟帶著幾分蒼涼意味。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匣,指節一彈,匣蓋自開。兩枚赤紅丹丸靜靜臥於其中,表麵流轉著極細微的金紋,隱隱有火息蒸騰。
“赤陽丹。”他將玉匣拋來,“以陰陽血調和煉成,不必割心,不必殞命。”
我伸手接住,丹氣透過匣壁滲出,灼得掌心發燙。這不是尋常丹藥,而是以命格為引、血脈為媒煉出的奇物。
“為何改口?”我未收丹,隻捏著玉匣邊緣,目光不移,“你先前設局,步步緊逼,如今卻肯讓步?”
“因為你看穿了。”他坦然,“我要的不是鳳命隕落,而是鳳鳴九天。你若死了,誰去掀那口鍋?誰去照見當年真相?”
我心頭一震。
他說的是“當年”。
不是“舊怨”,不是“仇恨”,而是“當年”。
這兩個字裡藏著太多東西——太乙真人被逐出師門的冤案,寒毒最初的來源,甚至……師父臨行前那一句未曾說完的“你本不該生於將軍府”。
我握緊玉匣,指節泛白。
“這兩枚丹,何時服?”
“即刻。”他道,“遲則火靈退散,前功儘棄。”
我低頭看向丹丸。赤紅如血,表麵金紋似脈絡流動,仿佛有生命一般。我知他不會輕易放手,也不會讓我輕易得生。這丹,必有代價。
“第一枚入體,可壓寒毒三日;第二枚服下,方能真正化解。”他說,“但需謹記——陰陽血調和之丹,忌純陰近身。”
我抬眼:“什麼意思?”
“你身邊若有人屬極陰之體,或懷寒胎、帶喪氣,皆不可同處一室,否則藥性逆轉,反噬心脈。”
這話一出,我眼角餘光掃向蘇青鸞。
她站在三步外,左手纏著布條,那是奪火髓草時留下的傷。她察覺我的目光,微微搖頭,似在示意自己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