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尚存玉牌的餘溫,那火焰紋路在掌心微微跳動,如脈搏般與心口冰紋遙相呼應。我撐著牆站直身子,喉間腥甜未散,卻不敢再吐一口——清虛子倒下的瞬間,他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仍釘在我身上,像未儘之言懸在半空。
蘇青鸞已躍至我身前,劍尖垂地,呼吸微促。她左臂衣袖裂開一道口子,血尚未滲出,隻有一道淺痕橫在肌膚上。可就在我凝神之際,那傷口邊緣竟泛起一絲赤芒,轉瞬燃起一簇細火,不灼人,也不蔓延,隻是靜靜燒著,將殘餘的寒氣逼退寸許。
我瞳孔一縮。
這火……不是外力所引。
“你受傷了。”我低聲道,聲音壓得極沉。
她低頭看去,眉頭輕蹙:“不疼,像是……血在發熱。”
話音未落,地上屍首忽然抽搐。清虛子本已僵冷的唇瓣微啟,擠出幾個字:“火命者……不可合……你們會相斥……”
我猛地抬頭,目光掃向蘇青鸞。
她也聽見了。
她臉色發白,卻未否認,隻是下意識抬手按住胸口——那裡,隱約有一圈暗紅紋路浮現,如同烙印初醒。
“你說什麼?”我逼近清虛子,俯身盯著他將熄的雙目,“誰給了你冰魄散?太乙真人是否還活著?”
他喉嚨滾動,氣息斷續:“她不是解藥……是容器……雙火同生,必有一死……”
“誰是容器?”我攥住他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你在說什麼?”
他嘴角咧開,似笑非笑:“你體內寒毒認主,因你是鳳命……可她血脈燃火,亦被火髓草所召……天地不容雙極共生……遲早……自焚其一……”
我腦中轟然作響。
火髓草擇主,隻認火命之人。可那日我在藥王穀所見,它卻對我心口冰紋有所感應——那時我以為是玉牌之故,如今想來,真正引動它的,或許是……站在我身旁的這個人?
蘇青鸞抬起眼,聲音輕顫:“清辭,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我知道,每次你寒毒發作,我的心就像被人攥住,喘不過氣。若我是敵人,為何要護你至此?”
她說完,伸手欲碰我肩。
我後退一步。
就在她指尖將觸未觸的刹那,我耳後胎記驟然發燙,心口冰紋隨之搏動,一股寒流自丹田衝上四肢,幾乎令我跪倒。而她掌心那抹赤痕,也在同一瞬灼亮三分,仿佛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兩股氣息碰撞,屋內空氣為之一滯。
清虛子突然睜眼,嘶聲喊出:“火紋覺醒——血脈相斥!快殺她!否則你必被反噬!”
我未動。
蘇青鸞卻動了。
她反手拔劍,劍鋒直指清虛子咽喉:“你說誰該死?”
“是你!”他咳出一口黑血,眼中竟浮現出狂熱之色,“你是假鳳,她是真凰!你不過是用來喚醒火脈的祭品!一旦她體內寒毒與你血脈共鳴,你的命就會被抽走,化作她的養分!”
“閉嘴!”我厲喝。
可他仍在笑:“你以為太乙真人收你為徒是偶然?他早知你會來……也知道她會覺醒……這一切,都是局……”
我腦中電光石火閃過無數片段——師父臨行前那一句“守住本心”,藥王穀主遞來的油紙包,靈汐公主簾後伸出的手……還有那枚突然浮現火焰紋的玉牌。
難道……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在尋解藥。
而是在找另一個火命之人?
蘇青鸞咬牙,劍尖刺入清虛子頸側,鮮血湧出,竟在落地前燃成一道赤焰。她怒視著他:“你憑什麼說我是假的?憑什麼說我該死?”
“憑你從未流過真血!”他冷笑,“你看你傷口——焦而不爛,血燃不滴,這是火脈封體之象!你根本不是活人該有的狀態,你是被煉出來的!”
她手腕一抖,劍鋒偏移半寸。
我也怔住。
難怪火油燒她不傷,難怪她近我身時血熱如沸——原來她的血,從來就不屬於常人。
清虛子喘息著,目光轉向我:“沈清辭……你若不動手……明日此時,她就會開始吞噬你……信我一次……殺了她……否則……”
他話未儘,嘴唇又動,似要說出更深層的秘密。
我盯著他。
他知道太多。
多到足以讓整個終南山覆滅,多到足以動搖皇室根基。
而這樣的人,不能活著開口。
我緩緩抽出袖中冰針,三寸長,通體幽藍,是當年師父所賜,專破邪祟經脈。此刻針尖微顫,映著牆上殘燭的光,也映著清虛子渾濁的瞳。
“你說她是假鳳。”我低聲問,“那太乙真人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嘴角抽動,似想回答,又似在掙紮。
我再問:“他會不會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