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點唇的動作尚未收回,我已覺袖中冰晶再度發燙。那熱度不似先前隱忍,而是如針刺般直透掌心,牽動舊傷隱隱作痛。
我垂眸不動,仍跪在禦書房外的金磚前。方才那一眼對視,分明是試探,卻未料皇帝竟會在此刻親自召見。劉公公早已退下,殿門虛掩,銅鶴燈焰搖曳,映得門縫裡一道細光斜切而過,像刀鋒劃地。
門內終於有了動靜。
腳步沉穩,踏在木階上無聲,唯有玉帶輕響。隨即,一道低沉嗓音穿透門扉:“進來。”
我起身整袍,推門而入。
禦案之後,皇帝端坐不動,手中朱筆懸於半空,筆尖一點丹砂將落未落。滿案奏折攤開,墨跡未乾,最上一頁寫著“鳳命可驗,真偽當辨”八字,字字力透紙背。
我俯身行禮,袖中冰晶緊貼掌心,借舊傷之痛壓住體內翻湧寒流。方才宮門外血滲金磚,此刻想來未必無人察覺。靈汐公主轎簾微掀、指尖點唇,不是示威,是警示——她知我有異,卻未揭破。
“沈卿不必多禮。”皇帝開口,聲音不高,卻如鐘鳴深穀,“你可知朕為何獨召你一人?”
“臣不知。”
“《天官書》有載:‘鳳棲之人,額生紫氣,眉心隱紋,非俗眼可見。’”他緩緩抬起朱筆,筆尖直指我眉心,“朕以禦筆為鏡,今日便試一試,你是否真承天命。”
話音未落,筆已疾出。
朱筆破風而來,快若驚鴻,距眉心僅三寸。若被點中,命格立現,寒毒與鳳命交織之象必露無疑。我無法閃避,亦不能硬擋——此乃帝王親試,抗即為逆。
千鈞一發之際,我暗運師門“凝霜訣”,將經脈中暴走的寒氣逼至右手指尖。那股冷意如蛇遊走,刺得指尖發麻。我不敢遲疑,凝氣成針,悄然射向朱筆前行所擾之氣流。
細微一聲輕響,幾不可聞。
朱筆鋒芒偏移半分,丹砂點落在額前發際邊緣,未入皮肉,也未觸骨。
我順勢跪倒,叩首在地,聲帶微顫卻清晰:“臣不過一介書生,豈敢妄承鳳命?陛下明鑒。”
額頭涼意未散,那滴朱砂似血非血,黏在發絲間。我伏地不動,借寬袖遮掩右手——虎口處布條已被血浸透,舊傷因強行運功再度裂開。血順著指節滑落,在金磚上留下極淡的痕跡。
皇帝未語。
殿內靜得能聽見燈芯爆裂的一聲輕響。
良久,他才道:“筆已出,卻未中。是天意不許,還是人力所致?”
我伏地不起:“天命難測,唯君可斷。”
他冷笑一聲,將朱筆擲回筆架,瓷身相撞,發出清脆一響。
就在此時,屏風後傳來裙裾拂地之聲。
一步,兩步。
靈汐公主自青玉屏風後緩步而出。她未著華服,隻穿一襲素色長裙,外披緋紅鬥篷,領口繡著暗金鳳羽紋。發髻未簪珠翠,僅插一支白玉梅花簪,清冷如雪中孤枝。
她走過滿地奏折,停在我麵前。
我沒有抬頭。
她離得太近,近到我能聞到她袖間逸散的氣息——龍涎香混著一絲焦甜腥味。那是火髓草浸養傷口時特有的氣味,唯有長期施血者,體息才會染上這般難以消散的痕跡。
她受傷了。而且不止一次。
“父皇。”她開口,聲音溫軟卻不容置疑,“兒臣願以火命血脈為證。”
我猛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