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火光與陰影之間,手中賬冊未丟,衣衫染血,呼吸沉重。德妃後退半步,臉色微變。
她以為我在查毒。
可我真正要查的,是那個讓毒持續三年的人。
我抬手,將賬冊往袖中一收。指尖尚有寒意殘留,那是方才催動寒息留下的痕跡。地麵霜紋未消,幾條黑鱗蛇的殘軀還在微微抽搐,黑血滲入磚縫,泛著白煙。
我不再看她。
轉身走出庫房時,腳步穩而緩。身後沒有追擊,也沒有喝止。我知道她不會立刻動手——她需要時間,去想下一步怎麼反撲。
天剛亮,宮道上已有值守換班的內侍往來。我沿著長廊往金鑾殿方向走,一路無人敢攔。那本“冰魄支用·密”靜靜藏在袖裡,像一塊燒紅的炭,不燙手,卻壓得人心沉。
回到殿外長廊,我將賬冊塞進石欄暗格,又取下一片薄冰貼於掌心。寒氣入體,稍稍壓住肋骨處的鈍痛。剛才那一戰耗力太多,毒意在經絡中遊走,隨時可能發作。
但我不能倒。
不多時,一名宮婢捧著朱漆托盤走近,低頭道:“德妃娘娘親手做的蜜糕,特送來給駙馬爺壓驚。”
我盯著那盤糕點。金箔嵌火髓石,在晨光下閃著微光。香氣撲鼻,甜得發澀。
和昨夜庫房裡的味道一樣。
我冷笑一聲,接過托盤放在身旁石案上。“回去告訴德妃,本官謝她心意。”
宮婢退下不久,我便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德妃來了。
她穿一身素色宮裝,發髻整齊,臉上卻帶著怒意。身後跟著一隊禁軍,領頭的是內廷總管親信。
她一眼看到石案上的糕點,又瞥見我手中尚未收起的冰晶,當即高聲道:“沈清辭!你竟敢毒殺宮中珍禽!”
我抬頭,不動聲色。
籠中的鸚鵡正歪頭看著那盤糕,翠羽在陽光下泛著綠光。它忽然叫了一聲:“吃——糕——”
德妃眼神一閃。
我緩緩將冰晶切入糕體邊緣,取下一小塊,置於另一片更薄的冰片之上。片刻後,糕屑表麵浮出細密藍斑。
“火髓草遇寒生毒。”我說,“這糕,不能吃。”
德妃冷哼:“一派胡言!禦膳房所製之物,怎會有毒?你用妖法惑眾,毀壞貢品,還毒死了娘娘心愛的鳥兒,該當何罪!”
話音未落,那鸚鵡忽然振翅飛下,一口啄走了冰片上的糕屑。
它吃了。
三息之後,翅膀猛地一抖,雙爪抽搐,從半空直墜而下,砸在青磚上發出悶響。喙邊溢出黑沫,眼睛翻白,不動了。
全場死寂。
德妃臉色變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以為這鳥隻是個擺設,是個能幫她構陷我的證物。但她不知道,這鳥昨夜曾隨她出入庫房,聞過蛇籠的氣息,也嘗過毒餌的味道。
它不怕毒。
但它吃了這糕,還是死了。
我彎腰拾起鸚鵡屍身,放在銀盤裡,當眾剖開嗉囊。裡麵還有未化儘的糕屑,與冰晶接觸後同樣泛起藍斑。
“陛下若不信,可召太醫院即刻驗毒。”我說,“若有半分虛假,我願以謀逆論處。”
德妃終於開口:“你這是栽贓!分明是你自己下了毒,再拿隻鳥來演戲!”
我沒有爭辯。
而是抬起右手,輕輕拂過袖口。
一道冰針射向殿角梁柱。
“啪”地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