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鶴口中的冰晶落地碎裂,最後一幀畫麵在眼前消散。我盯著那半塊殘片,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心口。
鳳命歸元。
這四個字不該出現在禦藥房深處,更不該握在一個人影手中。德妃雖狠,卻無此等布局之力。真正操控一切的,還在暗處。
我將碎片收進袖袋,未及細想,門外傳來腳步聲。輕而穩,是宮中老仆慣有的步調。
總管太監來了。
他穿灰袍,垂首立於門側,雙手捧著一件新製的紅綢衣。“駙馬爺,這是今早剛裁好的朝服,請您換上。”
我未動。
他低眉順眼,動作卻快了幾分,徑直走近,將衣服放在案上。袖口微揚時,一個青瓷小瓶滑出,滾落在地。
冰魄散。
我認得這瓶子。禦藥房特製,釉麵刻有極細的蛇紋。三年來,每月初七,都有同樣的瓶子送入駙馬府。
隻是這一次,不是由藥童送來,而是出自掌管內廷調度的總管之手。
我抬眼看他的臉。他神色如常,可手腕內側有一道新鮮咬痕,皮肉翻卷,邊緣泛白,像是被什麼冷血之物所傷。
“你何時開始替德妃養蛇?”我開口。
他一怔,隨即低頭:“奴才不懂駙馬爺在說什麼。”
我不再看他,隻將掌心貼向案角。寒息悄然遊走,在指間凝成一線細鏈。冰鏈無聲纏上他腳踝,猛然收緊。
他踉蹌一下,單膝跪地。
“這雙手,每夜子時都去庫房後巷。”我逼近一步,“喂蛇用的是冰魄散粉末,混在生肝裡。你不怕毒,是因為早已習慣接觸寒毒。”
他不答,額角滲出冷汗。
我催動寒息,順著冰鏈探入他體內。片刻後,他手臂浮起淡藍紋路,如同霜痕爬行——那是長期浸染冰魄散才會出現的反應。
證據確鑿。
他忽然笑了,笑聲低啞。“駙馬爺聰明一世,可知道為何每次您毒發,藥都會準時送到?”
我心頭一沉。
原來這些年壓毒的藥,並非出自禦醫之手,而是他親自調配。藥中有毒,也有壓製寒毒的成分,讓他既能控製我的生死,又能讓我活到今日。
他是內奸。
也是監視者。
“誰讓你查‘鳳命歸元’?”我問。
他嘴角抽動,仍不言語。
我正欲再逼,他猛地抬頭,袖中寒光暴起。
一柄短劍刺向我胸口,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
我早有防備,寒息在胸前凝成薄盾。冰盾三寸厚,透明如鏡。短劍刺入,發出刺耳摩擦聲,卡在中間無法再進。
我借力後撤,一腳踢翻案旁香爐。熱灰四散,迷了視線。
他卻不追,反而轉身撲向門口,似要逃走。
我甩出三枚冰針,分彆釘入門框、梁柱與地麵磚縫。寒氣順著縫隙蔓延,形成回路。屋內溫度驟降,霧氣升騰,封鎖了所有出口。
他在濃霧中停步,呼吸粗重。
“說。”我站在他身後五步,“誰在幕後?”
他緩緩轉身,臉上竟露出笑意。下一瞬,他猛力撞向身旁石柱。
頭顱破裂,鮮血順著牆麵流下。
我衝上前,一把扣住他肩胛,寒息灌入其心脈,強行吊住一口氣。又以冰針封住他喉間啞穴,防止他咬舌自儘。
他倒在地上,雙眼睜著,意識尚存,卻已無法說話。
我伸手探他懷中,摸到半塊令牌。青銅質地,斷裂處參差,正麵刻著“禦”字,背麵隱約可見半個“藥”字。
禦藥房的信物。
但他不可能是禦藥房的人。一個內廷總管,如何能拿到這種隻有司職官員才持有的令牌?
除非……他是雙麵身份。表麵執掌駙馬府事務,暗地裡卻與禦藥房勾連。
我攥緊令牌,正欲再搜,門外忽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
“駙馬若死,誰替本宮解寒毒?”
門被推開。
靈汐公主站在門口,披著月白鬥篷,發間簪一支玉蝶釵。她目光掃過滿地灰燼與血跡,最後落在我手中那半塊染血的令牌上。
她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