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我的發尾流進衣領,冷得刺骨。我站在寢殿外的回廊下,聽見裡麵傳來低低的吟誦聲,像是某種古老的咒文,一字一句敲在耳膜上。
我知道時間到了。
七月七已過,今日是初八,離那日隻剩最後一天。我不能再等。
我推開門,門軸發出輕微的響動。靈汐公主坐在銅鏡前,金步搖插在發間,火髓石正泛著微光,一道赤金色的紋路從石心蔓延而出,像活了一般爬過她的鬢角,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她沒有回頭。
“你來了。”她說,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整間屋子。
我沒有應聲,一步跨入內室。腳底剛觸地,寒氣便從靴底升起。我將殘存的雨水凝成薄冰,迅速鋪滿地麵。冰層延展至門檻,剛好擋住門外逼近的腳步聲——殘部的人快到了。
她抬手撫過金步搖,指尖又滲出血來,滴落在火髓石上。那一瞬,光芒暴漲,整個寢殿被映成一片赤紅。鳳紋在空中浮現,盤旋而起,如同有生命般纏繞梁柱。
“停下。”我開口。
她終於轉過頭,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可眼神卻是清醒的,甚至帶著笑意。
“已經開始了。”她說,“血脈逆行,歸元陣啟。我不停,也停不了。”
我上前兩步,袖中冰晶湧動,凝出一條細鏈直射而出,纏住她的手腕。冰鏈貼著皮膚收緊,試圖阻斷血液流向步搖。她輕輕抖了下手,卻沒有掙紮。
“你以為這樣就能斷開?”她問。
我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冰鏈另一端反衝而來,寒毒在體內猛地一顫,像是被點燃了。我咬牙撐住,掌心又催出一層霜氣加固鎖鏈。
“你明明可以不開始。”我說,“隻要你不再送藥,不再用血養它,一切都會結束。”
她笑了下,眼角有些濕潤。
“若我不開始,這天下就真的完了。”她說,“有人要篡改地脈,奪走真鳳命格。唯有以祭代換,才能守住根基。我不是為誰而死,我是為了讓該活著的人活下去。”
話音未落,東側牆壁轟然炸裂。磚石四濺,一人躍入屋內,手持長刀,刀鋒淬著黑光。禮部尚書殘部首領站定窗台,目光掃過我和靈汐,最後落在懸浮於空中的金步搖上。
“真鳳之血,豈容旁人褻瀆?”他冷笑,“此命本屬先帝正統,今日當由我族執掌大運!”
他抬手就要撲向床榻。
我猛然扯動冰鏈,借力旋身,將最後一塊主晶拍入地麵。寒氣炸開,冰霧翻騰,瞬間封住他的右足。他低頭一看,腳踝已被凍實,嵌入地板。
但他隻是用力一震,硬生生掙裂冰層,碎片飛濺。
我早有準備。左手揚起,將金步搖從靈汐發間拔出,順勢拋向半空。火髓石迎著窗外月光,驟然爆亮,一道強光直射而出,照得那人睜不開眼。
就在他閉目刹那,我抽出腰間匕首,寒氣灌注其上,刃麵結出冰層,化作一柄冰劍握在手中。
“那就看看,是誰的大業!”我橫劍擋在他與靈汐之間。
他穩住身形,抹去眼角淚水,盯著我手中的劍,忽然低笑起來。
“沈清辭,你以為你能護住她?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他舉起長刀,“冰魄散蝕骨三年,你的命早就該儘了。現在不過是在透支鳳命續命罷了。”
我沒有答話。
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寒毒早已深入肺腑,每一次催動冰晶都在消耗最後的生機。但我不能倒。隻要我還站著,就不能讓他靠近她一步。
靈汐靠在床頭,氣息微弱,卻仍抬手指向空中那枚旋轉的金步搖。
“火髓已燃,鳳紋現世……歸元陣隻認一個名字。”她低聲說,“不是你們的,也不是他們的……是我的。”
那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可動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