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時,阿婆的舊布包又被擺在了石桌上。黃仁俊翻到《槐葉謠》那頁,指腹反複摩挲著“蒸葉時的汽,要像口琴的顫音”那句批注,忽然抬頭對夏允說:“外公沒寫完的調子,我們接著寫吧。”
夏允正用槐葉汁調顏料,聞言筆尖一頓,淡綠的汁水滴在畫紙上,洇出個小小的圓。“怎麼寫?”她把畫紙推過去,上麵是昨晚畫的樹洞,此刻正被她補畫成裝滿槐葉和糖霜花的模樣,“像阿婆熬醬那樣,一點一點添味道?”
“嗯。”黃仁俊拿起口琴,對著晨霧吹了段《槐葉謠》的開頭——比之前的調子多了點濕意,像霧水沾在葉尖的輕響。吹到一半,他忽然停了,“少了點‘暖’,外公說的‘汽聲’,該是帶著熱氣的。”
這時阿婆端著剛煮好的薑茶出來,瓷碗上冒著白汽。“你們外公寫這段時,正逢著倒春寒,”阿婆坐在竹椅上,看著老槐樹,“他蹲在灶台邊等蒸葉熟,說那汽撲在臉上,比棉襖還暖。”她用手指點了點舊譜的空白處,“這裡該加個長音,像汽從蒸籠裡慢慢冒出來的樣子。”
黃仁俊拿起筆,在空白處添了個延長符號,旁邊畫了縷向上飄的白汽。夏允蘸了點槐葉汁,在汽紋旁畫了片半卷的槐葉,葉尖沾著顆小水珠。“這樣就有‘暖’的樣子了,”她把畫紙舉到陽光下,“汽是暖的,葉是嫩的。”
午後霧散了,陽光把老槐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院簷下的舊竹簾上,篩出點點光斑。黃仁俊搬了梯子,要去修簷角鬆動的木掛鉤——去年掛槐花串的地方,如今還留著圈淺淺的繩痕。“小心點。”夏允站在梯子下,仰著頭看他,手裡攥著團新麻繩。
黃仁俊的指尖剛碰到木掛鉤,忽然“咦”了一聲。掛鉤縫裡卡著片乾槐葉,葉邊卷著,像被時光壓了個彎。“是去年的葉。”他把葉摘下來,遞給夏允,葉上還沾著點舊繩痕,“阿婆說,舊葉彆扔,壓在書裡能存住春天的味。”
夏允把乾葉夾進阿婆的舊譜裡,正好是《槐葉謠》那頁。乾葉的褐黃和新畫的嫩綠疊在一起,倒像把兩年的春天拚在了一處。“外公寫譜時,會不會也在書裡夾了葉?”她翻著舊譜,忽然在最後一頁摸到個硬物,拆開一看,是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阿婆和外公蹲在老槐樹下,手裡捧著個冒白汽的蒸籠,兩人笑得眉眼彎彎,像枝並開的槐花。
“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阿婆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聲音有點啞,“那天也蒸了槐葉,你外公說要寫首《槐葉謠》,把蒸葉的汽、簷下的光,都寫進去。”她指著照片裡的蒸籠,“後來他走得急,譜子隻寫了個開頭,我總覺得……他是把沒寫完的調子,藏在槐花裡了。”
黃仁俊拿起口琴,對著照片吹起來。還是《槐葉謠》的調子,卻比早上多了點沉厚的暖——像舊照片裡的陽光,像簷下掛了多年的竹簾,像阿婆眼角的皺紋裡藏著的笑。吹到末尾,他加了個輕輕的顫音,像乾槐葉從書頁裡飄出來,落在了舊譜的音符上。
夏允忽然起身,跑回閣樓抱來針線盒。她把那張舊照片用細麻繩係好,掛在簷下的木掛鉤上——正好在老槐樹的影子裡,照片裡的蒸籠對著院中的石桌,像在和此刻石桌上的槐葉粥遙遙相望。“這樣,外公就能看見我們接著寫譜子了。”她踮著腳調整繩結,陽光落在她發梢,鍍了層淺金。
傍晚收東西時,夏允發現石桌的縫隙裡,卡著顆小小的糖霜花——是早上捏碎的那半顆。她把花撿起來,放在舊譜的照片旁,糖霜慢慢化了點,在紙頁上留下個淺淺的甜痕。黃仁俊用指尖碰了碰甜痕,忽然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口琴,琴身上沾著片極小的槐葉,葉尖還掛著顆沒化的糖霜珠。
夜漸深,閣樓的窗還開著。簷下的照片在風裡輕輕晃,月光透過槐樹葉,在照片上投下細碎的影,像撒了把星星。夏允趴在窗邊看舊譜,黃仁俊的口琴聲從身後傳來,是《槐葉謠》的新段落,調子軟得像蒸葉時的汽,又暖得像阿婆煮的薑茶。
“你聽,”夏允指著簷下的照片,“好像外公也在跟著吹呢。”黃仁俊從背後摟住她,下巴抵著她的肩,聞見她頭發上混著槐香和糖霜甜的味。“嗯,”他輕聲說,“他在說,慢慢來,好調子要像醃槐花那樣,一點一點醃出味。”
窗外的老槐樹沙沙響,簷下的照片晃啊晃,像在應和著口琴的調子,又像在說:日子就像這沒寫完的譜子,有舊的暖,有新的甜,慢慢續著,就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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