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鑽進帽簷,打在臉上,細微卻刺骨。
聞溪獨自站在僻靜的街邊,看著那輛黑色轎車毫不留戀地消失在雨幕儘頭,尾燈的紅光像被水洇開的血,很快被更濃的夜色吞沒。
引擎的低吼聲遠去了,四周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路麵、屋簷,和她身上那件迅速變得濕冷的羽絨服。
她愣愣地站著,像一尊被遺棄在雨裡的石像。手裡還緊緊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剛才發生的一切,短暫、混亂、充滿冰冷的壓迫感,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隻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雪鬆和車艙暖氣的混合氣味,提醒著她那不是幻覺。
他來了。用那種近乎粗暴的方式,把她從恐慌的泥潭裡拎出來,又像丟開什麼麻煩一樣,把她丟回冰冷的雨夜裡。
“這件事,到此為止。”“李洙赫那邊,不會再去騷擾你。”“以後再收到這種消息,直接刪掉。”
他那冰冷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棱角的冰碴,砸進她混亂的腦海裡。
為什麼?
她反複咀嚼著這個問題,卻得不到答案。胃部的絞痛奇跡般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茫的、無所適從的虛脫感。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著,節奏陌生。
冷風卷著雨絲灌進領口,她猛地打了個寒顫,終於從那種失神的狀態中驚醒過來。環顧四周,陌生的街道,昏暗的路燈,空無一人。
她必須回去。
摸索出手機,屏幕被雨水打濕,觸控有些不靈敏。她點開打車軟件,手指還在微微發抖,好不容易才定位成功,叫了車。
等待的時間裡,每一秒都格外漫長。雨水順著發梢滑落,冰冷地貼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上。她把臉埋進濕冷的圍巾裡,試圖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卻發現自己的呼吸也是涼的。
車子終於來了。她拉開車門鑽進去,帶進一身濕冷的寒氣。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訝異她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獨自打車,但沒多問。
車廂裡放著嘈雜的電台音樂,和她死寂的內心形成鮮明對比。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光影,腦子裡依舊是一片空白。
直到車子停在宿舍樓下,她機械地付錢、下車,走進熟悉的樓道,按下電梯按鈕,那股不真實的恍惚感依舊籠罩著她。
“叮——”
電梯到達她所在的樓層。門緩緩打開。
就在她抬腳準備邁出去的時候,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是柳智敏。
她似乎正要下樓,身上套著外套,手裡拿著傘,臉上帶著明顯的焦灼。看到從電梯裡出來的、渾身濕漉漉、眼神空洞的聞溪,她猛地鬆了口氣,隨即眉頭又緊緊皺起。
“你……”柳智敏的目光飛快地在她身上掃過,壓低聲音,“怎麼樣?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聞溪抬起頭,看著柳智敏眼中的擔憂和急切,那是一種真實的、屬於“隊友”的情緒。鼻腔忽然一酸,剛才強壓下去的委屈和後怕猛地翻湧上來。
她搖了搖頭,聲音沙啞:“沒……沒有。他……就是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讓我下車了。”
柳智敏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似乎在判斷她話裡的真實性。她拉著聞溪快步走回宿舍門口,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急促地低聲問:“說什麼了?李洙赫那邊……”
“他說……”聞溪吸了吸鼻子,冰冷的雨水和溫熱的淚水混在一起,“他說事情解決了,李洙赫前輩不會再……騷擾我。”
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柳智敏猛地回頭看她,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震驚:“他……親自說的?就這麼……解決了?”
聞溪茫然地點點頭。
柳智敏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化為一聲極輕的、複雜的歎息。她拉開門,把聞溪推進去:“快去洗個熱水澡!你想生病嗎?”
宿舍裡很安靜,隻有浴室傳來隱約的水聲,大概是寧藝卓或者內永繪裡在洗漱。金旼炡的房門關著,底下縫隙裡透出燈光。
柳智敏把傘放好,看著聞溪脫掉濕透的羽絨服,露出裡麵同樣被潮氣浸得微濕的睡衣,臉色蒼白,眼圈和鼻尖卻紅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沉默地從自己衣櫃裡拿出一條乾淨的大毛巾,扔給聞溪,語氣硬邦邦的,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擦擦頭。醫藥箱裡有感冒衝劑,自己泡一杯。”
聞溪接過毛巾,裹住冰冷潮濕的頭發,低聲道:“謝謝歐尼。”
柳智敏沒應聲,隻是走到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又翻出感冒衝劑,撕開一包倒了進去,用勺子慢慢攪動著。
白色的粉末在熱水中融化,散發出淡淡的藥味。
聞溪站在原地,看著柳智敏的背影,看著她攪動杯子的動作,心裡那片冰冷的、混亂的荒原上,似乎終於滲進了一絲微弱的暖流。
“他……”柳智敏忽然開口,背對著她,聲音有些悶,“……雖然脾氣是出了名的臭,人也冷得像塊冰……”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用詞,“但他說解決了,應該就是真的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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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把那杯衝劑遞給聞溪,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運氣不錯。”
聞溪捧著那杯滾燙的衝劑,熱量透過杯壁傳遞到冰涼的手心,微微熨帖了緊繃的神經。她小口地喝著,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
運氣不錯嗎?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