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寒意,沿著脊椎一路爬升,凍僵了聞溪的四肢百骸。她蜷縮在門後,黑暗中隻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臟失序的狂跳聲,撞擊著耳膜,也撞擊著這死寂的、被巨大秘密壓垮的空間。
那個黑色的頭像。那個初始id。那個淩晨三點冰冷的“嗯。不錯”。
和李秀滿辦公室裡,那份被紅色筆跡精準修改過的曲譜,以及那句砸下來的“唱到所有人都閉嘴”。
碎片在她混亂的腦海裡瘋狂碰撞、旋轉,試圖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卻更加令人恐懼的圖景。
他們……是一起的?
那個對她厭棄警告的吳世勳,和那個在幕後審視著她、甚至……或許點撥著她的最高決策人?
這怎麼可能?這又是為了什麼?
她像一隻誤入精密儀器的飛蛾,被看不見的齒輪和電流裹挾,隨時可能被碾得粉碎。
恐懼。除了恐懼,還是恐懼。比麵對記者刁難、比麵對隊友質疑、比麵對李洙赫的騷擾時,更深沉、更無助的恐懼。
因為這股力量,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輕易決定她的生死,而她連反抗的念頭都無法生出。
不知道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雙腿麻木得失去知覺,聞溪才慢慢地、僵硬地扶著門板站起來。
她走到書桌前,拿起那份被她反複摩挲、邊緣已經有些卷曲的曲譜複印件。紅色的標注在台燈下顯得格外刺眼。
她看著那淩厲的筆跡,腦子裡卻反複回響著論壇裡那個匿名id的回複。
【嗯。不錯。】
一股莫名的、夾雜著恐懼和巨大壓力的邪火,猛地竄了上來。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可以這樣?像擺弄棋子一樣,輕易攪動她的命運,給她製造麻煩,又隨手按下,然後扔給她一句輕飄飄的“唱到所有人都閉嘴”?
就因為她弱小?因為她無權無勢?因為她隻是個來自異國、無足輕重的新人?
憤怒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恐懼底層點燃,卻不足以驅散寒意,隻灼燒得她五臟六腑都疼。
她猛地將曲譜拍在桌上,發出“啪”一聲響。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重新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她剛剛搜索出來的、一片漆黑的頭像。
指尖在【添加好友】的選項上懸停,依舊顫抖,卻帶上了一種破罐破摔的孤勇。
她按下申請。
驗證消息的輸入框彈出來。
她咬著牙,手指用力地、幾乎要戳碎屏幕地敲下一行字。
【您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發送。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手機從手中滑落,她癱倒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上冰冷的燈光,心臟在空腔裡沉重地跳動,等待著未知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手機安靜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沒有通過。沒有回複。什麼都沒有。
仿佛她那條孤注一擲的消息,隻是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寒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這種徹底的、冰冷的沉默,比任何斥責或警告都更令人窒息。
聞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自嘲。
看吧。你就是個無足輕重的笑話。
她閉上眼,任由那種冰冷的絕望再次蔓延全身。
接下來的幾天,聞溪變得更加沉默。她依舊瘋狂練習,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但那種拚勁裡,卻摻雜進了一種更深的、近乎麻木的絕望。
她不再去看論壇,不再去揣測任何背後的意圖。隻是練。往死裡練。
仿佛隻有這種身體上的極致疲憊,才能暫時麻痹那顆被恐懼和迷茫啃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