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一個字。冰冷,簡潔,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像他本人一樣。
映在手機屏幕上,卻像一道最終判決,敲定了她傀儡般的命運。
聞溪看著那個字,指尖冰涼,心裡那片死寂的灰燼,似乎被這簡單的兩個字又輕輕吹動了一下,露出底下未曾完全熄滅的、可悲的餘溫。
他看到了。他回複了。在她徹底放棄掙紮,主動請示之後。
所以,這算是……認可了她的“懂事”和“溫順”?
一種混合著屈辱、麻木和一絲詭異安心的情緒,像毒藤一樣纏繞上她的心臟。
她收起手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一旁的造型師說:“歐尼,晚宴的禮服,定黑色的吧。”
造型師有些驚訝:“黑色?之前不是說試試那件霧霾藍的嗎?更襯你膚色……”
“就黑色。”聞溪打斷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造型師看著她異常平靜卻透著死寂的眼神,心裡有些發毛,沒再堅持:“……好。”
幾天後,慈善晚宴。
聞溪穿著那件一字肩的黑色絲絨長裙,裙擺曳地,款式低調,卻因麵料和剪裁而透著一種不動聲色的高級感。她戴著配套的黑色珠寶,妝容也比平時濃重些,勾勒出略顯冷豔的輪廓。
她安靜地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像個精致卻毫無生氣的瓷娃娃,看著台上流光溢彩的表演和頒獎,心裡一片麻木的平靜。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目光裡有驚豔,有探究,有嫉妒,也有不屑。
但她不在乎了。
她隻需要扮演好今晚的角色——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溫順的、不出錯的擺設。
流程過半,進入慈善拍賣環節。
一件件捐贈品被拿出展示,競價聲此起彼伏。
當禮儀小姐端上一件拍賣品時,台下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和低呼。
那是一把複古的、保存完好的、琴身有著獨特火焰紋路的電吉他。起拍價不菲。
聞溪對樂器沒什麼研究,隻是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卻在看到那把吉他的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這把吉他……
她認得!
在她剛進公司不久,一次誤入高層專用練習層時,曾在一個虛掩著門的練習室裡,見過這把吉他。
當時,吳世勳就坐在裡麵,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勾勒出他抱著這把吉他、低頭撥弦的側影。琴聲零碎,壓抑,卻帶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ra到令人心驚的情感。
那畫麵隻是一閃而過,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腦海裡。
原來……是他捐出來的?
為什麼?
“這件拍品,由匿名嘉賓捐贈,所得款項將全部用於……”主持人還在介紹。
競價已經開始。
價格一路攀升,顯然有不少識貨之人。
聞ice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她看著台上那把在燈光下泛著幽光的吉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月光下孤獨壓抑的背影。
就在價格叫到一個高點,似乎快要落槌的時候——
宴會廳後方,一個略顯偏僻的角落,一個穿著工作人員服裝、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忽然舉起了手中的號牌,報出了一個高出當前價格整整一倍的數字!
全場瞬間嘩然!
所有目光都聚焦過去!
那男人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但身型高大挺拔,站姿帶著一種難以忽視的、冷硬的氣場。
聞溪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停止跳動!
那個身影……即使遮著臉,她也絕不會認錯!
是吳世勳!
他怎麼會在這裡?!還以這種方式出價?!拍回自己捐出去的東西?!
他想乾什麼?!
台上的主持人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激動地確認報價。
無人再跟。
槌音落定。
“恭喜這位先生!”主持人高聲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那個工作人員打扮的男人,看著他放下號牌,壓低帽簷,轉身,悄無聲息地、迅速地消失在了宴會廳側麵的安全通道入口。
像一場突如其來的、令人瞠目的幻覺。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更加熱烈的議論和猜測!
“剛才那是誰啊?”“不知道啊!工作人員?”“不像!那氣場絕了!”“難道是物主自己拍回去?搞什麼?”“有錢人的遊戲唄……”
聞溪還僵在原地,手心冰涼,心臟狂跳得快要失控。
他到底……在做什麼?
這種完全不符合他風格、近乎荒唐的舉動,背後又藏著什麼她無法理解的含義?
晚宴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
聞溪卻再也無法維持平靜,她坐立難安,目光時不時瞟向那個安全通道入口,心裡亂成一團麻。
終於熬到晚宴結束。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起身,想儘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卻在走向出口的路上,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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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鄭千金。
她依舊穿著那身藕粉色的高級套裝,站在燈光下,笑容得體,眼神裡卻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上下打量著聞溪。
“enxixi?”她開口,聲音清脆,帶著良好的教養,卻透著一股冰冷的距離感,“今晚很漂亮。”
聞溪的心猛地一沉,停下腳步,恭敬地鞠躬:“謝謝鄭小姐。”
鄭千金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聞溪那身黑色禮服上,意有所指:“黑色很適合你。很……安分。”
聞溪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掐進掌心。
鄭千金上前一步,靠得近了些,聲音壓低,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細語,卻字字如刀:
“有些東西,看著好看,碰了,會燙手的。”
“女孩子,還是要知道分寸。”
“你說呢?”
她說完,保持著完美的微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聞溪一眼,轉身優雅地離開。
留下聞溪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蒼白,渾身冰冷,像是被當場剝光了衣服,難堪和屈辱得無地自容。
原來……她都知道。
她知道吳世勳那些反常的舉動,知道李秀滿的“關照”,甚至……可能連那枚戒指的存在都知道。
而她剛才那番話,是警告?是宣示主權?還是……憐憫?
聞溪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哽咽和顫抖。
她挺直背脊,麵無表情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