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帶著鐵鏽味的黑暗。
林舒言感覺自己在下沉,不斷下沉,墜入一個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冰冷和背叛的深淵。母親的名字,尹書妍的簽名,像兩把旋轉的利刃,在她混沌的識海裡反複切割。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黑暗,伴隨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將她強行拽回了現實。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彆墅臥室熟悉的天花板,以及樸成訓布滿血絲、寫滿擔憂的臉。
“您醒了?”他的聲音帶著如釋重負的沙啞。
林舒言沒有回應,隻是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還滯留在那個充斥著血腥與真相的夜晚。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心口那片被徹底碾碎的荒蕪。
母親……是被尹書妍下令清除的。
那個她曾經恨過、依賴過、最終選擇與之並肩作戰的李旻浩,或許從一開始,就隻是尹書妍棋盤上一顆身不由己、甚至被刻意引導的棋子。
而她呢?她算什麼?一個被仇人養大、被仇人“保護”、被仇人一步步引入陷阱,還自以為是在複仇的……笑話?
一股惡心感湧上喉嚨,她猛地側過頭,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樸成訓默默遞上溫水和水杯,沒有說話。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良久,林舒言才緩過氣,重新靠回床頭。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嘴角的水漬和眼角的濕意,動作粗暴,帶著一種自毀般的狠厲。
再抬起頭時,那雙眼睛裡所有的迷茫、痛苦和脆弱都已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種近乎非人的、冰冷的死寂。
“我昏迷了多久?”她的聲音沙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兩天。”樸成訓回答,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陳先生那邊詢問過幾次情況,我暫時搪塞過去了。”
林舒言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床頭櫃上那個已經失效的解密終端上。
“a7區的訪問記錄,確定清理乾淨了?”
“確定。自毀程序完全啟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很好。”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裡那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徹底置換掉。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裡麵已經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醞釀著風暴的寒潭。
“聯係陳先生。”她下令,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告訴他,我要見麵。現在。”
樸成訓愣了一下:“您的身體……”
“照做。”林舒言打斷他,眼神不容置疑。
幾個小時後,還是在貨輪那個冰冷的房間。
陳先生看著坐在對麵、臉色蒼白如紙、額角還貼著紗布,眼神卻銳利如刀的林舒言,微微挑了挑眉。
“林小姐,看來你這次的‘收獲’……代價不小。”
林舒言沒有理會他話語中的試探,直接開門見山:“陳先生,我們的合作,需要升級。”
“哦?”陳先生饒有興致地向前傾身,“怎麼個升級法?”
“我要機構在首爾及周邊所有已知據點的詳細布防圖,包括‘幽靈’小隊的常規巡邏路線和輪換時間。”林舒言語速平穩,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我還要你手裡,關於尹書妍個人習慣、安全屋位置以及她身邊核心護衛力量的所有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