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在指尖微微顫抖,母親絕筆的餘溫似有還無,卻燙得心口生疼。淚水砸落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模糊的水漬。公道……她到死,都想要一個公道。
我抬手,狠狠抹掉臉上的濕痕。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手電光柱穩定地照進保險櫃深處。那些碼放整齊的文件袋,像一塊塊冰冷的墓碑,埋葬著光鮮亮麗背後的所有肮臟。筆記本的皮革封麵已經磨損,照片邊緣卷曲泛黃,老式錄音帶沉默地躺在盒子裡,u盤則閃爍著現代科技特有的、無機質的冷光。
這就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也是她留給我的,最後的武器——或者說,詛咒。
我伸出手,沒有先去碰那些厚重的文件袋,而是拿起了最上麵的一本皮革筆記本。封麵沒有任何標識,觸手是冰涼而細膩的皮質感。
翻開。
第一頁,是母親清秀而有力的字跡,記錄的日期是二十多年前。
「x月x日。閔植今日歸來,眉宇間帶著罕見的亢奮。他喝了很多酒,抱著我,說我們即將擁有一切。我問他是哪筆生意成功了,他隻含糊地說,是‘上麵’的大人物賞識,給了機會。我心中不安。‘上麵’是誰?什麼樣的‘機會’能讓他在短時間內聚集如此龐大的資金?」
「x月x日。無意間在書房看到他遺落的文件碎片,上麵有‘極東會’、‘東風株式會社’的字樣,還有一串驚人的數字。他在和日本人做生意?那些數字……是軍火交易的金額嗎?我不敢想。」
「x月x日。質問他。他暴怒,摔碎了花瓶,警告我不要多問,說知道得越多越危險。他的眼神……那麼陌生,充滿了被觸及核心利益的凶狠。這還是我認識的閔植嗎?」
一頁頁翻下去,心跳越來越沉。日記裡詳細記錄著父親如何從一名頗有前途的軍官,一步步被極東會引誘、腐蝕,通過軍火貿易、政治獻金洗錢等方式,迅速積累起黑暗的財富帝國。母親從一開始的擔憂、勸誡,到後來的恐懼、疏離,情感變化清晰可辨。
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
再次出現記錄時,筆跡變得有些淩亂,帶著一種壓抑的絕望。
「他變了。或者說,我從未真正認識過他。為了滅口,他可以眼睜睜看著跟隨他多年的副官‘被自殺’。為了利益,他能將有毒的工業廢料偷偷傾倒在平民的水源地。我試著收集證據,太危險了……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英淑勸我收手,她說我們對抗不了。可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那些枉死的人,那些被破壞的家園,他們的公道在哪裡?」
「我設立了‘薔薇基金會’,試圖用那些臟錢,去做一些乾淨的事情,幫助那些受害者。可笑嗎?用魔鬼的錢,扮演天使。可我還能做什麼?」
「最近總覺得被人跟蹤。家裡的電話好像也不安全了。閔植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冷。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日記在這裡,戛然而止。
最後一頁,隻有一行字,墨跡很深,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
「如果我不在了,yuna,我的女兒,請原諒媽媽。然後,拿起這些東西,走下去。」
我合上筆記本,指尖冰涼。胸腔裡堵得厲害,像塞滿了浸透冰水的棉花。
所以,母親是因為收集這些證據,才被父親……滅口的?
那個在我記憶裡總是優雅溫柔、偶爾帶著一絲憂鬱的母親,竟然在暗地裡,進行著如此凶險的抗爭?
我放下日記,拿起一個標注著「資金流向」的厚重文件袋。解開纏繞的線繩,裡麵是密密麻麻的銀行流水複印件、股權結構圖、離岸公司注冊文件。一條條清晰的線路,最終都指向了父親和極東會控製的空殼公司,數額之大,令人咋舌。
另一個文件袋裡,是照片。有些是偷拍的——父親與極東會長老在隱秘茶室會麵;父親的心腹與某些政要在高級俱樂部交談;一些看似普通的貨輪,內部卻裝載著標注了軍火符號的集裝箱……還有一些,是觸目驚心的現場照片——被汙染得五顏六色的河流;因為“意外”爆炸而坍塌的廠房廢墟;以及……幾具打了馬賽克、但依舊能看出死狀淒慘的屍體。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強忍著不適,拿起了一盤標注著「李秀滿口供片段)」的錄音帶。旁邊有一個老式的便攜錄音機。我按下播放鍵。
滋啦的電流聲後,是李秀滿那帶著驚恐和討好、卻又被疼痛扭曲的聲音:
“……是,是金閔植將軍……是他牽的線……極東會想要控製韓國的娛樂產業,作為洗錢和輿論操控的渠道……s..隻是第一步……他們答應給我政治庇護和更多的資源……”
“……那個軍火交易的回扣……大部分都通過我在海外的賬戶,轉入了‘薔薇基金會’?不……不是我經手的……是金將軍直接安排的……他說……說這樣才能把他自己摘乾淨,萬一出事,可以推給已經死去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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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柳真女士?她……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直在暗中調查……後來……後來就病逝了……我不知道細節……真的不知道!啊——!”
錄音到這裡,變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和一陣混亂的雜音,隨即中斷。
我關掉錄音機,密室裡死一般寂靜。
所以,父親不僅利用母親的基金會洗錢,還早就做好了讓她頂罪甚至……滅口的準備?!
寒意,如同無數細密的冰針,從脊椎一路蔓延到頭頂。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個u盤上。它們看起來最新。
我拿出加密筆記本電腦,插入其中一個。
裡麵是幾段經過修複和降噪處理的監控視頻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