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聞言身子猛地一顫,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裙角。
她幾乎要從座位上彈起來,卻又硬生生克製住自己,緩緩坐了回去。
“怨過...當然怨過。”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但被奪骨和被囚冷宮...其實沒有必然的聯係。”
少女低垂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上的花紋:“父親他...是因為討厭我才...”話說到一半突然哽住,她慌忙抬手擦了擦眼角。
秦忘川注意到,說話時,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筆直,保持著最得體的姿態。
這是長年累月的宮廷禮儀刻進骨子裡的教養。
即便說到傷心處,她的眼中仍閃爍著微弱卻倔強的光,像是寒夜裡的螢火,固執地相信著黎明的到來。
“其實...”蘇映雪忽然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濕意,“奪骨對我來說,沒什麼實感,那東西對我無用,隻是當時真的很痛...不過已經過去了!”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驚人,仿佛在談論彆人的事。
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怨恨,隻有認命般的坦然。
秦忘川眸光微動。
這般遭遇若落在常人身上,怕是早已被怨恨吞噬了心神,她卻仍能守住這份澄明。
明明遭受了不公,卻還能保持清醒的認知——分得清什麼是命運捉弄,什麼是人心險惡。
少女忽然抬頭,目光澄澈:“哥哥為何...突然問這個?”
秦忘川搖頭,他或許知道該如何了卻這樁因果了。
指尖輕敲桌麵,忽然道:“既然出了冷宮,總該有個去處。”
他唇角微揚,“我知道個地方,那裡的人個個特立獨行,最是包容。你這樣的性子,倒是正合適。”
“哪...哪裡?”蘇映雪眨了眨還泛紅的眼睛。
“中千州,問道宮。”
少女思索間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袖:“這...父親不可能同意的...”
秦忘川輕笑一聲,隨手拂去她肩上並不存在的塵埃:“無妨。”
他抬眸時,眼底似有星河流轉,“我同意就行。”
“蘇映雪,這世上很多人都在看著你,你父親在看,我也在看,去了問道宮後他們都會看著你。”
“你感覺我如何?”
蘇映雪聞言,臉頰微微泛紅,低聲道:“哥哥自然是極好的...”
話剛出口,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慌忙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羞赧:“啊,我、我還不知道哥哥的名號...”
窗外一縷陽光恰好穿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之間的茶盞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茶煙嫋嫋中,秦忘川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遙遠。
“秦家,秦忘川。”
“你的骨就是被我所得。”
他衣袖掃過案幾,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冷香。
這個動作讓蘇映雪看清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幽潭——那裡沒有愧疚,沒有憐憫,隻有近乎殘酷的坦誠。
蘇映雪聞言先是一怔,隨後竟輕輕笑了出來。
她臉頰的紅暈散去,嘴角揚起一個釋然的弧度:“這樣啊...”
少女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脊背,指尖微微發顫:“怪不得...怪不得哥哥會來。”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帶著說不出的通透。
秦忘川看見她眼中的惶恐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安寧。
那目光太過清澈,卻又帶著一種說不清的釋然。
“我這裡...”蘇映雪忽然抓住秦忘川的衣袖,引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後頸處。
指尖先是觸到少女溫熱的肌膚,繼而清晰地感受到肌膚之下一節節凸起的骨頭:“還剩半塊呢。”
她仰起臉,眼中噙著淚光卻笑得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