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州很遠,遠到下界修士窮儘一生也難以抵達;
上千州又很近,近到隻需踏過通天柱便能登臨。
剛踏足通天柱頂,那艘雕刻著秦家雲紋的巨型飛舟早已懸停等候,其龐大的陰影將整個柱頂平台都籠罩在內。
鳳清絕仰頭望著那堪稱移動要塞的船身,隻覺得呼吸一窒。
不自覺地低聲開口:“其實……不必動用如此龐大的飛舟。”
她以為這是秦忘川特意為她安排的排場。
“大嗎?”
一旁的葉見微輕聲打斷,唇邊帶著一絲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不再多言。
鳳清絕一行人沉默地登上飛舟,立於舷邊俯瞰,下方雲海翻湧,塵世已如微塵。
她環視周圍後,目光最終落回秦忘川挺拔而疏離的背影上。
深吸一口氣,問出了壓在心底的疑惑:
“你為何要……愚弄眾生?”
說是秦忘川隱藏實力,將眾人聚在一起這一謀劃。
聲音在空曠的甲板上回蕩,侍立左右的秦家隨從無不色變,垂首不敢言語。
看來,她並不知曉這位大人的身份。
不然也不敢如此說話。
“愚弄眾生?”
秦忘川沒有看她,而是嘴裡重複著這四個字,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卻讓鳳清絕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若你這樣想……”他微微偏頭,仿佛在思考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隨即,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那我便是了。”
他向前一步,飛舟之外是無垠天地,而他立於這天地之間,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眾生皆愚。”
“而我,便是那玩弄眾生的惡人。”
這個答案,鳳清絕並不滿意。
她見過他彈琴時眉宇間的澄明,感受過那份超然物外的氣度——這樣的人,怎會甘願自居惡名?
“竟然說眾生皆愚…你把自己淩駕在眾生之上了嗎?”她的質問裡帶著最後一絲掙紮,仿佛在求證一個不敢深想的答案。
不知為何,鳳清絕並不希望秦忘川是個惡人。
“有何不可?”
然而秦忘川的回應斬斷了她所有幻想。
他站在舷邊,雲海在他腳下翻湧,聲音裡帶著亙古的寂寥:
“我的確淩駕於眾生之上。”
“若無俯視眾生的覺悟,又如何能做到冠絕古今,史上最強。”他轉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鳳清絕身上。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燃燒著某種令她心悸的光芒。
“要聽聽我的理想嗎。”
理想?
鳳清絕正要凝神細聽,卻見秦忘川輕輕搖頭。
他倚著船沿望向無垠天際,雲海在他腳下翻湧,聲音裡帶著某種亙古的韻律:
“不。”
“那已經不是嘴上的理想——”
少年指尖輕撫過舷外,流轉的雲絮在指節間聚散。
“而是腳下之道。”
“萬法歸源,眾生皆棲之道。”
萬法歸源,眾生皆棲。
這八個字如驚雷般在鳳清絕心頭炸響,震得她神魂俱顫。
仿佛一條橫亙萬古的道路在眼前展開——那是連她最狂放的夢境裡都未曾出現過的圖景。
“這...可能嗎?”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當然不可能,但並非沒有辦法。”
秦忘川的回答乾脆利落,帶著洞悉一切的清醒。
“萬法太雜,不可能歸源——那便由我來重塑萬法,成為唯一的源頭。”
“眾生皆愚,不可能歸一——那便用力量讓他們臣服,將無數‘彆人’化為‘自己人’。”
此時飛舟正在穿越一片雷暴區,電光將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
“會流很多血,會有很多人死去。”少年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但世界,將會改變。”
“改變後的世界,大家都是一家人,每個人都棲身之地。會少很多的...悲劇。”
鳳清絕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乾:“可你改變世界的過程,本身就會製造無數悲劇。若是最後發現...這條路錯了呢?”
秦忘川的目光依舊平靜:“正因世人皆愚,悲劇不可避免,隻能減少。”
“若是這條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