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著消毒水混著香樟樹的苦澀,窗外連樹葉的晃動都極輕極慢。
傅淵皺眉,退後一步,傅玉先這已經不是正常的感情。
“父親。”他想到了溪回塢,平穩語氣:“那位女士這幾天也在a市。”
傅玉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蒼白的皮膚上,一丁點悲戚的紅都很顯眼。
劇烈起伏的呼吸,拒絕秘書遞來的水。
傅淵知道自己這位父親,大概率已經見到人了。
他話音一轉,說道:“據我所知,她並沒有再婚,現在依舊是獨身一人,在溪回塢開一間小鋪子.......”
傅玉先怔住。
因為咳嗽猛然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隻言片語中,他似乎窺探吹笙隱秘歲月的一角——那些他不曾參與的日子。
泛苦的舌根,嘗到難得的甜。
門外的正拿著儀器進來的醫護人員,鬆了一口氣。
病人的情緒就跟過山車似的。
“您還愛她,她在等著您。”傅淵的目光帶著鼓勵,放緩聲音:“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
再續前緣?
這句話,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所有人屏住呼吸,醫生護士們緊緊盯著傅玉先。
情緒一有不對,立馬注射鎮靜劑。
“不可能。”傅玉先沒有狂喜,甚至稱得上冷靜,他的眉宇間像是蒙了一層灰,沒有生氣。
不知什麼時候,鬢角竟然多了幾根白色的發,讓眼底那點薄紅更明顯。
醫生頭皮發麻,這已經有抑鬱的傾向。
——對未來的否定性認知。
窗外的光透進來,映出傅玉先瘦長的影子,靜靜縮在牆角,孱弱得仿佛隨時都可能消散。
他的目光,落到傅淵身上。
年輕、意氣風發......也像十九歲的傅玉先。
忽地笑了:“你和淩澈都該慶幸長得像我。”
不然,從恢複記憶的那一刻,他將不擇手段讓他們從這個世界消失。
現在?傅玉先笑得有些淒涼。
流著他血脈的原罪,同時也是禮物。
權利、財富、他一切的一切,都是要留給吹笙的。
“沒有人會不愛她的。”他這樣確信著,輕聲說。
甚至卑微地期盼著,吹笙能在某一刻看見相似的眉眼,能想起他。
“這不是幸運,甚至不能混為一談。”傅淵皺起眉頭,感覺他已經瘋了,“我們不是提線木偶,年紀、經曆、什麼都不匹配。”
他沉了聲音,甚至帶上冷厲:“難道父親你不會嫉妒?”
“您心愛的人與其他人在一起?”
“不是我們,也會是彆人,更年輕、更優秀、也更有勇氣。”
幾句話,讓傅玉先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
他覺得傅玉先可恨又可憐,暗自把期望寄予在不存在的人身上。
卻沒有勇氣去爭取。
醫生和護士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人受不住刺激暈過去。
秘書顫顫巍巍地說:“您少說幾句,讓傅董緩先和一下情緒。”
破敗瘦弱的身軀,幾次摧殘下來,竟然還算堅韌,傅玉先沒暈過去。
“你......”眉眼間散不去的頹喪,他的胸膛起伏,咳嗽不斷,“我已經決定好......你最好祈禱她會喜歡你們.......”
現代整容技術發達。
打破一個人的人格再重塑也不是難事。
傅玉先眼神雖沒有焦點,沙啞的聲音裹著沉甸甸的氣勢。
除了這對父子,其他人表麵冷靜,其實已經慌得不成樣子。
知道豪門秘辛會不會被滅口。
傅淵離開病房的時候,醫護人員連忙進去,給傅玉先掛上儀器。
整個醫院頂層隻為一人服務,走廊空曠得聽得見回音。
玻璃棧道,傅淵往嘴裡塞了一顆糖。
下顎緊繃成一條線,外麵的三角梅開得豔麗。
如同一團團跳動的、紮眼的火焰。
垂眸看著手機,映著一串串號碼。
其實大學初期,他創立一家科技公司。
幾年間發展還算不錯,遠不敵生聲集團的規模。
“喂.......”傅淵單手插兜,背光的身影清俊修長。
“找一個人,現在就在a市......預算無限額。”
說完,傅淵靜站了許久,長舒一口氣。
最快捷、成本最低的解決方案......找到她。
林母和吹笙正在飯後散步,這條商業街繁華熱鬨。
旁邊就是幾所大學,年輕人喜歡的娛樂場所也很多。
這可是在小縣城沒有的東西,林母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原則。
把吹笙拐進去。
是一家清吧,清新舒緩的音樂,大學生們紮堆玩著遊戲,環境也不算吵鬨。
“客人要喝什麼?”
吹笙點了一杯蜜桃氣泡酒,林母大手一揮,來了一杯威士忌。
“你知道我的。”林母湊到吹笙耳邊說,她的酒量左鄰右舍都是出名的。
二兩白酒下肚,臉都不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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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找了一個昏暗的角落的打發時間。
“你、你好。”遊戲輸了的大學生,要找酒吧內最漂亮的女生說話。
環顧四周,視線停在這個角落移不開。
“能邀請你、您們玩遊戲嗎。”對方是成熟的女性,他臨時換了稱呼。
閃躲的眼神,羞紅的臉,簡直把少年的羞澀表現得一乾二淨。
“喲——”另一桌的朋友還在起哄。
人要開始冒煙了。
“走走,吹笙,咱們去玩會兒。”林母躍躍欲試。
吹笙今天穿了一件亮黃色的旗袍,腕間的手鐲撞出細碎的聲響,行動間婷婷嫋嫋。
像是一株溫婉明麗的鬱金香。
沒見過世麵的大學生,有男有女,瞥見吹笙的那一刻,誰都不敢抬頭。
他們算是遇見克星了。
玩牌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喝酒,吹笙會算牌,根本贏不了。
林母不怕輸,喝了十幾杯酒,臉都沒紅一下。
隻剩下要把褲衩子抖出來的大學生們。
結束的時候,吹笙把兩桌的酒錢都結清了。
“記得還來玩啊。”幾個小姑娘還在門口招手,依依不舍。
林母笑嗬嗬地說:“這些小朋友這麼有趣啊。”
“是挺好玩的。”吹笙眼睛彎彎,像是在逗弄可憐巴巴的小動物。
在後麵都不忍心看他們輸。
她和林母相攜穿過公園。
清涼的微風吹散臉上的熱意,花壇裡是成片的向日葵,有種淡淡的堅果香。
林母抬了抬下巴,說:“吹笙,你看那邊好像有一個流浪漢。”
高高大大的背影,縮成一小團。
身上的衣服淌著水,就算是夏天,晚上的風也帶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