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一角藏進山尖,傅玉先昂起頭,看著吹笙的身影從陽台消失。
心臟像是空了一塊,目光還是黏在原處。
“咚咚。”
車窗被敲響,傅玉先皺起眉頭,這已經是第四回,有想要聯係方式、想要合照的。
他不厭其煩:“我不——”
所有的話瞬間堵在喉嚨,脊背一瞬間僵直,黑眸瞬間睜大。
眼底的狂喜和慌張攪在一起,連肩線都跟著輕輕抖。
“好久不見。”橘色的暖陽落到吹笙的發頂,鍍上一層光暈,和少女時期一般無二。
時隔二十年的第一句話。
如同許久不見的友人之間的寒暄。
傅玉先竭力穩住顫抖的手腕,聲音帶著些啞,一字一句。
“好久不見。”
匆忙締結婚約的夫妻,還沒有好好相處,一彆二十年。
狹小的空間,一縷陌生又熟悉的、像是曬過太陽的乾花,與記憶中的多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傅玉先知道,吹笙在溪回塢開了一家手工藝品的店鋪,長年累月接觸香料,身上沾上同樣的味道。
兩人都在歲月裡,悄無聲息改變。
傅玉先眼尾泛著紅,卻沒有落下淚,他們之間像是隔著一層薄霧。
他看不清吹笙,看不見未來。
自欺欺人一般。
緊緊握住方向盤,手背上淡青色血管隱約可見,傅玉先的唇角像是被扯出來的:“我在a市待了很久,想去看看嗎?”
像是自然界求偶的雄性,展示美麗的皮毛或者翅膀。
總會有更年輕好看的男人,他已年華不在,獻祭一般炫耀所有財富。
a市是一座繁華的大都市,紙醉金迷每分每秒都在上演。
整層臨江的觀景餐廳,今天隻為一個人開放。
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得見外灘。
江麵的光比岸上更晃眼,兩岸的燈光落進水裡,如同流動的絢麗絲帶,遊輪駛過,搗碎出數不清的碎鑽。
“先生、女士,用餐愉快。”悅耳的琴聲中,侍者退下,留下獨處的空間。
他們聊了很多。
傅玉先錯過了太多,很多以前有恩的長輩已經去世。
聽見這個消息時,他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瞼,蓋住沉重的悲傷。
“是我對不住他們。”
吹笙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精心打理的額發,在一瞬間失去光澤,那些被命運裹挾前進的那些日子,困頓又迷茫。
“玉先,你依舊是他們的驕傲。”她的聲音像浸了月光的水,輕輕漫過人的耳朵。
“你上大學的第一年,村子裡受到資助,有了第一所中學......教學樓用你的名字命名的。”
那時候溪回塢位置偏遠,孩子們上學需要走很久的山路。
村民的善意養大了沒有家的孩子,又因為傅玉先,這個貧瘠的村子被更多人看見,命運在這一刻閉環。
傅玉先任由視線慢慢模糊,冷白的臉被淚浸得泛紅,冰冷的餐具陷進掌心。
借著痛感他壓著喉嚨裡的哽咽。
淚滴在衣領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傅玉先看著吹笙,對方歪了歪頭,溫柔的目光像是鼓勵,他還沒有問出來。
我還對不起你。
你呢?
穿過江麵的風,帶著點濕潤的水汽,帶起吹笙的發絲,傅玉先走在她的左手邊,寬闊的肩膀擋住著人群。
男俊女靚,散步的路人無一不側目。
有時候看見傅玉先的臉,還覺得有些眼熟,又有點不敢確定。
誰都知道生聲集團的董事長不苟言笑。
而這個男人垂眸時柔和的神情——是誰都能看的、不加掩飾的愛戀。
“郊外的房子裡種了一片玫瑰園,還有小馬駒.....”傅玉先低頭看吹笙,緊張得呼吸都放輕。